这一倒,算是把宁嫔惊醒了。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换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穴位置没再有了突突突跳的感觉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桑花,桑花?”
没有像往日一样看到桑花赶来的身影,宁嫔微微皱着眉呼喊着。
再一抬头,宁嫔看到了桑花表情严肃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
宁嫔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但她很确定,这样子一定不是汤药碗。
“可是到了该喝药的时候?”
宁嫔出身草原,本就没有太多礼仪上的讲究。
见桑花还站在门口,宁嫔便自己扶着枕头坐了起来。
视角切换后,宁嫔才看到,原本活蹦乱跳的鹦鹉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桑花手中的帕子里。
宁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在跳动了起来,一种莫名的害怕从心底不断漫出。
恐惧的海水几乎淹没了宁嫔这个来自草原的女孩,她手不断颤抖着,想凑近去看看那只鹦鹉,但又很快将头掉了过去,跌坐在了床上。
“这鹦鹉刚喝了给娘娘的药,还没死透,大概是晕了过去。”
桑花肯定了宁嫔的猜想。
心里的害怕得到了肯定,宁嫔反而不如先前那么慌乱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这身子越治越差的原因了。
是谁会这么做?
是皇后还是安陵容,又或者是宫中其他看自己不顺眼已久的人?
门外响起了皇后的温柔的声音:“宁嫔今日的药可喝了吗?”
宁嫔和桑花的表情一滞,目光同时转向了那只鹦鹉。
一道人影闪过,宁嫔像是身后被狼狗狠狠地咬了一口,原本软绵无力的身子突然腾起,抓住桑花手中的鹦鹉塞进了靠墙一边的被子里。
鹦鹉刚塞好,皇后便走了进来。
皇后拦住宁嫔要起身行礼地动作,坐在床角轻柔地说着:“身子不好就别起来了,何必和本宫见外呢?你从小长在草原,也没个家人能入宫看望,本宫实在是心疼啊。”
宁嫔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后的举动,生怕皇后掀开被子发现了那只晕倒的鹦鹉。
皇后柔柔地看着宁嫔:“本宫进来的时候,看到外屋的桌子上还放着药汤,想来你还没吃药,特意命人重新做了一份,来,本宫亲自喂你吃。”
宁嫔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知道皇后如今的和颜悦色究竟只是因为海月和祺贵人相继折损,她不得不在日后倚重自己,还是因为这药,压根是皇后命人下的手。
宁嫔小心翼翼抬起眼打量着皇后,皇后的脸上始终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容,看不出来半点破绽,但勺子已经举在自己的唇边许久了。
“娘娘亲自喂药,这份荣宠后宫中可从来没有人享受过,娘娘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
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剪秋也劝说着。
宁嫔见实在推脱不掉了,不得不乖乖低头,张口把勺子中的药含进了嘴里。
皇后轻柔地鼓励着:“来,再喝一口。”
又是一道人影飞过,紧跟着啪地一声巨响,宁嫔觉得自己身上被泼上了水。
是桑花把装满水的铜盆摔在了床边,不仅是宁嫔,就连皇后和剪秋也遭殃了。
桑花慌乱地跪下请罪:“奴婢该死,是刚刚娘娘进来的时候,我家娘娘说是想洗把脸精神精神,奴婢刚刚看着没事,便出去打了盆水,没想到手上没端稳,竟然泼到了娘娘和娘娘身上,奴婢实在该死!”
皇后看了一眼剪秋,剪秋会意上前斥责道:“你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当奴婢的竟惊扰了主子,便该拖去干粗活儿,另换妥帖细致的来伺候主子才是。”
“启禀娘娘,桑花原本是嫔妾进宫前哥哥送我的下人,她的部族世代为科尔沁一族效力,很是的用。想来是近日桑花照顾嫔妾辛苦了,所以才会一时大意,嫔妾便扣她一个月的俸禄作为惩罚吧。娘娘向来宽厚,想必也不会和嫔妾的奴婢计较这点小事。”
宁嫔立刻盯着皇后开口。
她过去不怕得罪皇后,如今更是不怕了。
一口一个科尔沁,生怕皇后忘了自己那高贵的出身,以及皇后的乌拉那拉氏无男子可用,只能靠女人在后宫中保得家族荣宠的尴尬处境。
句句戳向皇后的心坎儿里,当真是皇后夹菜宁嫔转桌。
但皇后到底不好和宁嫔就个下人起争执,何况还是尊贵的科尔沁下人。
日子即将进入腊月,宫中事务繁多,重新掌权的皇后忙着在各种事情上操持,以得皇上的夸赞。
她吩咐宁嫔再重新熬一碗药,一定要喝下去后便离开了。
皇后走后,宁嫔吩咐桑花药还是照常熬,每次熬好以后便悄悄倒了,为了以防这钟粹宫中安插了眼线,她要桑花一定要保守秘密,这件事只有她二人知道。
果然,半个月后,宁嫔的精神好了许多,因为还没能搞清楚下手的人,宁嫔还是装作在生病的样子,一应请安都不出席。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中,宁嫔曾让桑花暗中打探祁太医过去和哪一宫比较亲近,过去都给哪些主子娘娘请过脉。
很快,桑花就打听出了两个人曾先后接受过祁太医治疗的妃子,分别是很久以前的富察贵人和不久前的海月都曾经接受过祁太医的治疗。
就此,宁嫔算是确定了皇后乃是幕后黑手。
自打宁嫔生病,钟粹宫也寂静了下去。
毕竟当日,皇上只撂下一句:“你好生修养,朕得空再来看你。”便走了。
此后,原本时常光顾钟粹宫的皇上再没能得空。
日子在宁嫔的伤神中过去,转眼便进入了腊月。
从挂在廊下的红色灯笼和时新的家具,到做新衣服的彩色料子和化妆用的黛色眉粉、桃色的面粉和点唇的香膏,以及赏赐宫人用的银子和花纸,不断从内务府流向各宫之中。
来往的甬道上,有时戌时还能看到捧着物品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