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质地的鼎身,上面镌刻着不知名的兽首图腾。
在图腾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繁复文字,以“八卦”的阵形排列,旁边罗列着不知名的符箓。
哪怕多年的炼丹制药,鼎身也依旧光洁,浓重的黑青色让整尊鼎都散发着古朴醇厚的气息。
看了面前这尊药鼎许久,司徒景眯了眯眼,随即看向邓渊。
开口道:“这就是阁皂山的镇山药鼎了吧?”
“正是。”邓渊回应。
说罢,司徒景三两步走到正对着门口的主位上,掀袍坐下,一挥手,房门关闭。
“那就劳烦邓师侄为我医治。”
邓渊走到司徒景跟前,伸出手,“我先为师伯把脉。”
司徒景伸出手,邓渊将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
“脉象浮动,气冲主脉,脏器郁结,心房有血气。”
邓渊眉头稍皱,指尖向下沉了沉,“脾肾水寒,肺器与心房皆遭重击,且肺心早有……”
腐败之相。
最后四个字邓渊没有说出口,他看向司徒景,发现司徒景也正看着他。
他神色轻松,对于邓渊刚才说出的病情并没有半分惊讶,或是愁容。
似乎,早就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
见邓渊垂着眼眸许久不吭声,司徒景率先开口,“邓师侄,我的伤严不严重?”
“伤情有些复杂。”
邓渊道:“师伯旧疾复发,又遭邪祟偷袭,容我仔细查看。”
他拿出一卷银针,将司徒景的袖子挽了挽,施针。
手背前谷穴,手肘小海穴,又是几根银针抽出,紧接着刺进尺泽、太渊、少府穴。
再搭脉,邓渊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骤然一惊。
气在体内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十分刚烈,甚至毫不顾忌地猛攻五脏六腑,而司徒景本人却丝毫没有运气顺脉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邓渊察觉到司徒景体内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鬼气。
收回银针,邓渊看向司徒景,“抱歉师伯,我能力有限,您这伤,我恐怕治不了。”
“怎么会治不了呢?”
司徒景慢条斯理的放下袖子,眼睛弯着看向邓渊。
可眼底的笑透着冷意。
“是治不了,还是邓师侄不想治?”
“确实是能力有限,只可惜师父在闭关,若是师父在,一定有办法。”
五脏腐败,气血翻涌,真气冲撞,还有那若隐若现的鬼气……这怎么看都不是所谓的旧疾和重伤。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走火入魔。
可茅山道术乃道门正统道术之一,他又是茅山掌门,怎么说都跟走火入魔扯不上关系。
而且刚刚看他的反应,他是知道自己走火入魔的,但他并不担心被发现。
邓渊实在想不明白。
“你师父?”
提起葛光,司徒景冷笑,“她可是位大人物,谁请都请不出来。”
说着,他笑眯眯的再次问道:“不过邓师侄作为她的亲传弟子,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不亚于你师父。”
“这样吧,”
司徒景站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邓师侄多留两日,师伯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出医治的办法。”
“翁虚道人这是要强留我?”
没再客套的喊“师伯”,邓渊陡然染上冷意,“下山前,师父与我交代,最多留三日,三日之后,师父将亲自上山。”
“好哇。”
本以为搬出葛光,司徒景再怎么着也会忌惮三分,可他一脸随意,丝毫不在乎。
“自罗天大醮之后,贫道也许久没有见过你师父了,刚好她来,我们能叙叙旧。”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眼看司徒景打算强留,邓渊也懒得再搞什么虚的,一挥手,收起房间正中间的药鼎,毫不留情的向司徒景后背攻去。
司徒景轻飘飘侧身一躲,顺势推出一掌直逼邓渊后心。
邓渊察觉到那毫不遮掩的杀意,连忙避闪,却还是被司徒景一掌拍碎了肩骨。
吐了一口血,邓渊跟司徒景拉开了距离,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本以为他体内真气乱涌,现在出手最起码会有一丝逃离的机会,谁知道他并不顾及身上的伤,出手就是死手。
左边肩膀塌陷下去,邓渊顾不上伤势,只能一点点往门口移动。
而司徒景也不着急去追,慢慢跟着邓渊,脸上笑容不屑。
“邓师侄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就对师伯出手,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尊师重道的?”
咽下喉间腥甜,邓渊紧盯着司徒景,“尊师重道?难道翁虚道人就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吗?”
这话一出,司徒景脸上的笑瞬间烟消云散。
一闪身,他猛然来到邓渊面前,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稍一用力,窒息感扑面而来。
“师侄这是什么意思?师伯听不明白。”
张了张嘴,邓渊根本发不出来声音,甚至喘不过气来。
但他的嘴型,却让司徒景脸色更加阴冷。
你不是翁虚。
五个字,让司徒景内心震荡,他又猛然想起那一晚。
想起真正的司徒知虚回来的那一晚。
自从那天他逃离茅山后,司徒景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影子,甚至派弟子出去,也没找到关于他的一点点线索。
如今邓渊突然说起这句话,难道……
司徒景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缓缓松开手。
脖颈上的钳制消失,邓渊捂着脖子咳嗽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抬头,司徒景又换上了那副笑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上山之前,没有见过什么人……或是,你师父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邓渊道。
“师伯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有些人看不惯我们三山很久了,挑拨离间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师伯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就算真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也不要往心里去。说到底,我们三山才是一心。”
听司徒景说这话,邓渊简直想笑。
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上一秒才打碎他的肩胛骨,掐着他的脖子指责他没有尊师重道。
现在又说三山一条心……真是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既然三山一心,那你对我下死手又是什么意思?”
“师侄啊……”
司徒景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你这个人,你这个脾气,真是和你师父一模一样。”
“不仅会伤了自己,也会伤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