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以为进春满楼就要接待客人,哪知他被转手给了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裳的老鸨,身上的香气又杂又刺鼻,他憋着气,一路跟着老鸨。
那老鸨插了一头的金簪,活像个蜘蛛精的腿爪子长在了鬓发里,指中箍着个似玉扳指宽的金指环,走姿一步一扭。
苏祁在身后瞥见,立马合眸抽气,抬手抹去唇角漏出的胭脂,顺而遮面不往前面瞧。
在旁看去,状似挑纱掩面和羞走的俏姑娘。
鸨母走前,拍了几下他的后背,略带嫌弃的用手巾遮住嘴,一直打量他:“生的真水灵,不过,你这姑娘的身板太厚实了,怎看着还有些,有些魁梧……看来原生的家里头,没少吃少喝的伺候,也好,不听话就饿着,这身板也能扛住。”
苏祁垂首往前扣肩,想让自己看着真似姑娘那般娇弱些,可惜不济。
待鸨母走后,他进里间打量,伸手敲了一下床头梁木,自言自语道:“挺奢侈,用的还是沉香木。”
床前挂着的是大红色的罗帐,帐上用银丝线绣的牡丹,风起绡动,如入温柔香梦中。
正当他要伸手去摸台上那个插着梅花枝的青白花瓶时,门外一声响动。
门旋即就开了,进来一众女子,穿着打扮甚艳,头上簪着几朵扎眼的花,面颊细腻红润。
等女子凑近了,苏祁才看清,原来脸上涂的都是厚厚的脂粉。
为首的女子看了他一眼,欠身一礼,但语气却略显刻薄:“你已被卖入我们春满楼,就要守这的规矩,不要因为是新人就想混过去。”说着她回身从一个女子手里拿了一个牌子丢到他身上:“我是你的管事嬷嬷春兰,这是你的花名,往后什么都要听我的,不准忤逆,要不然就给我吃鞭子去。”
春兰走上前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瞧了几眼:“阿妈说的不错,生的确实能做春满楼的头牌,但要阿妈的意思,一进来就让你当头牌,属实欠妥,到时要是得罪了客人,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教导你一些方法。”
春兰挥手让身后的女子退出去,自己伸手就探到了苏祁的衣襟处,手法熟练的探他的胸脯。
苏祁反应快,急忙后退数步,抓着她的手臂:“嬷嬷这是做甚?”
被春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勾他下巴那一下已够他心惊了,刚才差些就忘记捏起声音说话。
春兰抽回手,冷冰冰的看着他:“怎么?这么抗拒,是没有伺候过男人?”
苏祁顿时噎住了,一阵无言后他点了点头。
春兰倏然瞪大了双眼,冷笑一声:“哟,竟然还是个雏儿?不可能吧,你是从哪被卖来的?”
苏祁脸皮子薄,被这女人直白的询问弄了个大红脸。
他克制住心里的不自在,变着音调,道:“小女家中行商,原本家中富足,但后来父亲病故,我被庶出的弟弟赶了出来,我自此再无依靠,流浪的路途中碰到了年少时的玩伴,还以为他会救我,没想到他转手就将我卖了,他还说什么家道中落迫不得已……”
苏祁边说边用衣袖掩着脸,呜呜哭泣,他再抬眸时,睫毛上竟真有泪珠沾上,他颦眉佯装愁苦悲伤,还真有落魄富家小姐的味道了。
苏祁心里暗自嫌弃自己矫揉造作。
春兰有些动容,紧抓住他手臂的手松开了,哀叹道:“还真是个苦命人。”
看到春兰的反应,他掏出了怀里藏着的钱袋子递给她,道:“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家底,里面是一点金子,用来孝敬嬷嬷的。我看嬷嬷人美心也善,往后还想让嬷嬷多多照拂我,嬷嬷放心我是不会跟鸨母说的,但还请嬷嬷多担待一下?”
“金子!”
听到这两个字的春兰,眼眸瞪的极大,锃亮锃亮的,她飞快的捂住嘴,伸手接过钱袋,迫不及待的打开看,黄灿灿的果然是金子,她挑了一个最小的放在嘴边咬了一下,极其满意的点了点头。
春兰轻咳一声,将钱袋收进了自己的腰包,看苏祁的眼神中都带着谄笑。
笑话,谁能不爱钱财,更何况是金子,碰着了都眼红,她们这些人跟宫中的某些宦官宫女一个德性,宁愿永远掉钱眼里被钱砸死。
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不其然春兰笑眯眯的,软着声音道:“满烟姑娘往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嬷嬷我,能满足都尽量满足你。”
苏祁循序渐进,道:“那我想让嬷嬷替我解惑,不知嬷嬷可有闲暇?”
春兰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
两人在桌前坐下,春兰道:“不知道满烟姑娘有什么困惑?”
苏祁看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只觉讽刺。
“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而且还有些害怕,这个迎客的话,能不能空闲几天先不要让我接。”
春兰道:“好说好说,我到时候跟鸨母说,满烟姑娘放心好了。”
爽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这里的姑娘有过被人赎身的吗?”
春兰闻言眉头一皱,苏祁见状连忙继续说道:“我自知待在这里要比待在外面好,至少眼下是我唯一的避风港,我以前在我们那里听说被赎身的姑娘结局都很凄惨,所以我就是想询问一下嬷嬷,若是往后有人要赎我的身,嬷嬷就看在这一袋金子的份上,千万不要将我送出去。”
春兰有些诧异,瞪着眼打量着他,讪讪的笑道:“旁的姑娘可都想要被赎回自由身,你这丫头倒是古怪,还想在这种地方一直待着。”
“那嬷嬷为何愿意在这待着呢?我看嬷嬷如今在春满楼里身份不低,想来应该是在这里待了很久吧?”
春兰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神色黯然隐约透露出悲伤,她竟想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坦诚以对,吐露苦水,正当她纠结之际,苏祁说道:“在这个春满楼里,大家应当都是苦命人,嬷嬷不必对过往念念不忘,或许明天才是更好的,活下去也是生者的希冀。”
他话刚说完,春兰竟已热泪盈眶,她伸手拉住苏祁的手时,他如鲠在喉,痛苦难耐,他活了二十年,摸过他手的女人只有他的母亲和一个嫡出的妹妹。
春兰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还是芙柳呢,但她很早就跟人走了。”她长叹一声又道:“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若是过的好怎么也不来看看我,那时候我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当时跟人走的时候头也不回,伤了我的心哟。”
芙柳?这不就是那个盐运司带走的姑娘,线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的本意是想跟她聊熟络了,到后面能在春满楼里翻出来什么线索,如今看来想要线索简单多了。
想到马上就要逃离这个风俗地,他心中欣喜若狂,顺着春兰的话就问道:“春满楼就这一个姑娘被赎身了吗?”
春兰叹息般道:“是啊,就她一人,当时她是春满楼的头牌,风光无限,想要赎走她的人数不胜数,但都付不起五千两的银子,所以就只能每日来找她,但后来有一个男人,带着整整五千两将她赎走了,如今已经过去两年了。”
苏祁耐着性子,佯装感同身受的哀婉道:“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嬷嬷,确实有些过不去,那位姐姐也没给嬷嬷留个地址,到时候也能去探望一下她?”
春兰沉默了片刻,眉头一直皱着,像是思索什么事情,她倏然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令苏祁怔愣住了。
他还在揣摩是否是自己话里出了漏洞时,春兰又回来了,她拿着一套颜色艳丽的衣裳递给他,解释道:“先换一身衣裳走个过场,你刚到消息就传遍了街巷,现在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瞧瞧你,你站在二楼廊台就可以了,鸨母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今晚不必接待客人。”
他不过就是跟春兰聊了几句,给她了一袋金子,她就能推心置腹,这青楼虽然不怎么干净,但至少比宫中的那些人强。
春兰脚步匆匆的走前又回身问道:“你可会曲艺?”
“以前学过,会一点。”
闻言春兰喜眉笑眼的赞叹道:“不愧是风光过的商贾家小姐,若是会曲艺将来不必卖身了,卖艺也是可以的,不过收的钱不会太多,也会遭鸨母的责骂,你可愿意?”
“无事,能待在这里就好。”
“傻姑娘。”春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来服侍他的人给他化了一个浓艳的妆,他僵硬着身子任由那些女人在他妆发上鼓弄,换衣服是他好说歹说非要自己穿的,那群女人热情的很,巴巴的都想进来看他。
两个时辰后,被簇拥着站到了二楼的廊台上,廊台置于正中央,周围一圈的走廊上站满了人,春兰附耳跟他交代了一句就走了,他走到廊台中的琴前坐下。
抬手拨弦,一声清晰悠扬的弦音涤荡在整个楼中,他轻拨慢捻,不急不徐,在记忆里寻找那段他从母亲那唯一习得的曲调,起初缓缓如流泉拨清韵,而后则变得曲调强弱分明,节奏也有所变化。
“此曲好啊,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听着既跌宕又恬静悠远,妙不可言啊!”
曲音将落时,忽然从人群中传出一道轻扬厚重的笑声,旋即周遭的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伴随着掌声鼓动,一曲终落到结尾,最后一个升调仿佛依旧飘荡在阁楼中,宛如有余音绕梁之势。
苏祁捏了一把汗,其实自从他拿剑开始,琴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刚刚在曲调高潮处有一段他忘记了,脑袋一空,拨动琴弦的手也乱了,忘记的那一段他直接跳过去,还弹错了一个调,幸好都是光听曲,没有懂曲的行家,要不然他就丢脸了。
任务完成,他回到自己的屋里。
屋外嬉戏逗笑声此起彼伏,吵的他趴到床榻上拿着枕头横到后脑勺,将自己的双耳堵得严严实实。
造孽啊,比上回去的青楼都麻烦复杂,但是眼下应该赶紧套到芙柳的信息才是,他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回去向皇上弹劾白川知府,将这里的风俗业全都铲除。
他正想着宏伟计划,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以为是春兰就没有爬起身。
哪知,忽然觉得自己的臀部给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迅速起身警觉四望,入目是一个拿着折扇,穿着貂裘大氅的年轻男人,男人显然是被他迅疾的动作吓到了,连连后退了两步道:“实在不好意思走错屋子了,没想到会进满烟姑娘的房间,失礼失礼。”
苏祁不傻,方才他弹琴的时候是用纱巾遮住脸,不示人的,回来也换了一身衣裳,卸了首饰,这个男人进他房间偷摸他就算了,还是个不带脑子的。
欲擒故纵是吧?
那个男人自然不知道苏祁发现了他的小伎俩,还以为这满烟姑娘一直盯着他看是看上他了呢。
男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苏祁动作快,在他上前一步时就闪到一边去了,男人没有摸着有些尴尬,讪笑道:“满烟姑娘的身姿灵巧啊,琴艺也不错,其实我就是想来告诉满烟姑娘,刚刚在廊台弹奏的那个曲子错了一个调,少了一段曲,若是满烟姑娘不嫌弃,我可教你弹完整,会更好听。”
苏祁有些诧异,这个男人看着轻浮又浪荡,没想到还是个懂行的。
“不必了,方才是我第一次登台心里紧张,弹错了很正常,要是公子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请先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男人眸中带笑的痴望着他道:“今日一睹姑娘芳容已经十分荣幸,要不再让小生陪满烟姑娘嬉闹一会吧,如今天色正好不如......”男人没有往下说,而是嘿嘿的笑,其中含义不挑明,苏祁也知道。
“不必劳烦公子了,而且我只卖艺不卖身。”苏祁绕开他往梳妆台边走。
被苏祁第二次拒绝,男人还是不死心,脸上的笑意不减,飞快的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想要将他逼到床边,然后就可以顺势而为之。
男人道:“听说姑娘还有第一次,不如卖给小生如何,小生有钱,要是真的一夜千金,小生也能给的起。”
越看越令他恶心,苏祁内心抓狂又恼怒,想打人的冲动已经憋了很久了,要不是身上的衣服不方便他打架,他都想直接将男人撂倒,拿着脖子擦刀刃了。
苏祁佯装温和的笑了笑,伸手钳住他的胳膊一拽,抬膝用力顶男人的腹部,男人一声痛呼,他旋即反手将男人的双手别到身后,“嘭”的一声压在床上。
“啊!疼疼疼......疼!满烟姑娘轻点......”
苏祁啐了一口,语气阴冷冷的:“闭上你的嘴,语气给我放正常点,再说些污言秽语,我现在就打死你!”
见男人面露惊恐,身体不住的抖,苏祁瞬间理智回转,松开了手。
男人艰难的直起身,怯弱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没想到满烟姑娘性子这么烈,倒是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可人,不过小生还是喜欢,若是什么时候满烟姑娘想清楚了,小生还来……”
“滚!滚出这个屋子。”苏祁阴鸷的看着他。
男人吓得一哆嗦,拾起地上掉的折扇,捂住领口就跑了出去。
看着好似被调戏的是他一样。
等春兰带着饭菜进来时,就见到苏祁一脸极其重的怨气,正满屋子的绕圈转。
“满烟这是怎么了?在这转圈是做什么?”
“一个时辰前有一个男的来我房里,他是怎么知道我人在哪?”
看到了春兰,苏祁忍不住质问道,但语气放的缓。
他的言中之意,春兰听的懂,她解释道:“我并没有跟人说起,房间这么多,连鸨母都记不太清,你刚来屋外没有过名牌,或许是那个公子误打误撞的就发现了?”
翌日,春兰叩开他的房门,送早饭的同时,递给他了一个钱袋子。
“这是昨日你赚的,我特地从鸨母那里留了一小部分给你,虽然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但身上还是要留些银两傍身的。”
苏祁心里五味杂陈,不敢想要是春兰知道自己并非女儿身,也并不是与她同命相连的苦命人,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要,直接推给了春兰,道:“嬷嬷待我好,这些嬷嬷自己留着吧。”
春兰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最后没说什么,将钱袋子收下了。
“嬷嬷有没有自己的真实姓名?我知道楼中的姑娘都有自己的名字,像嬷嬷这么好的人,名字肯定也很好听吧。”
春兰闻言一怔,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眸中悠远,似有回忆涌上心头,她道:“我原本叫云梓华,也不算好听,小时候我娘带我去算命,算命的说我一生悲苦,到晚年才得以安逸,但我如今才四十多岁,晚年是何时?”
其实她想知道的是,安逸又是何时?
“要是嬷嬷心中有什么苦闷不妨跟我说说吧,我愿意听嬷嬷跟我诉苦。”
春兰笑着,但脸上却难掩苦楚:“你倒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跟芙柳一样讨人喜欢,只是那孩子虽然也住在白川,但我们却迟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为何?”
“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私自跑出去不仅要挨打还会挨罚,挨打事小,但罚的银两可不是我们十天半月能赚来的,更何况我相貌平庸,只会一些弹小曲的手艺,卖艺得来的钱并不多。”
苏祁巧抓重点,连忙说道:“嬷嬷要是很想念芙柳姐姐,不妨让我替嬷嬷去,我在家中时我父亲怕我将来受委屈,就找人教我了一些武艺防身用,如今卖身契也签了,我要是跑了嬷嬷大可以找官府搜查,而且违约被罚的银两那么多我也没有银子还,只要嬷嬷帮忙在这边打好掩护,我仅需半天时间。嬷嬷只需亲笔写一封信笺,我将信笺递到芙柳姐姐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可以了,若是人还活着就一定能得到答复。”
徐宴之不知里面情况,所有事情都要靠苏祁自己发挥了,反正有底牌护身,也没有人敢动他,如今他归心似箭,只能豪赌一把了,不担三分险,难练一身胆。
他其实大可以亮明身份逼人招供的,但那种强迫人的手段他做不出来。
春兰泪眼汪汪,定定的看着他道:“可是要是被发现了,不仅要受皮肉之苦,要偿还的银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他料想中春兰只会有两个反应,一种是怀疑他怕他跑了,另一种就是相信他,但毕竟相处不足两日,信任会建立的那么快吗?
“嬷嬷相信我就好,快些写信笺吧,不管如何我都替嬷嬷去。”
白日里客人少,大多都是来听曲,但昨日苏祁弹得太好了,很多人念念不忘,买了他的花名,今晚还会再来。
有些仓促,时间还十分紧,折算好逃出去的时间,以及加上与徐宴之汇合交谈的时间太短了,压根无法将两件事情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同时进行,现在的时辰是下午未时,而酉时就会来听他曲的客人,中间只隔了一个时辰。
他找来了纸笔,将所有事情言简意赅的写了一遍,剩下的就全靠徐宴之去查了。
春兰递来了信笺,道:“芙柳的本名叫王今遥,也是个父母双亡,被至亲驱逐出门的苦孩子,所以当你同我说起身世时,我心有感触,觉得你会是代替她来陪着我的,这春满楼全都是流离失所的孩子,被逼着,有艺的卖艺,没艺的卖身。”
一瞬间,苏祁竟有些动容,心里诚惶诚恐,他说的全都是谎话,连那些替她送信的话,也是含着预谋和意图的。
春兰看出了他的窘迫和纠结,道:“你不是个女娃娃。”
苏祁惊诧的抬眸看着她,突然被剥去了伪装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都没从震惊中出来,甚至他觉得心虚后悔,他本就讨厌欺瞒,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要是他没有和春兰相处,或许他还不会自责欺骗了别人。
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父亲最看不上他的一个原因,都说心软且纯善的人成不了大事,容易被欺骗,而且做锦衣卫最忌讳的就是动恻隐之心。
他恢复本声,终于不用在捏着腔调说话了。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春兰眉头蹙着,并没有生气,她缓缓道:“你不带妆造不带首饰时,就是个男子,别的人看不出来是因为你确实长得秀气,脸上添上妆后很秀美,起初我也差点被迷惑住,但那次探你衣襟时,不经意间碰到了你的喉结,我起了疑心,就仔细观察过你,越看越像男子。”
“嬷嬷为什么现在才拆穿我?”
春兰偏过去头,道:“我很惊讶怎么会有人扮作女子来青楼,所以就像看看你的目的是什么,那时候你问我有没有哪个女子被人赎身,我就说了芙柳,现在你愿意帮我传信,我就知道了你的目标就是找芙柳。”
春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我把所有你需要的东西都告诉你了,同时也拆穿你了,所以你会杀了我灭口吗?”
“嬷嬷既然选择了直接拆穿我,而不是一直装着不知道,那就是相信我不会杀你,不是吗?”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相由心生这句话,光看面相我就知道你很好。”
这时,苏祁掏出一直别在腰间的令牌给她看,道:“我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苏祁,因临川的一个案子,特来白川探查线索,谢谢嬷嬷的配合。”
而春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两行清泪纵横而下,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无声的哭泣。
苏祁不忍看,虚扶了她一把道:“我知道嬷嬷在想什么,我也并非是无情无义的人,等芙柳那边的线索查完了,我将你带走,安置在舒心的地方生活,嬷嬷也不必等到晚年纵享安逸了,要是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她当然知道锦衣卫只手遮天,但......
苏祁欲走之际,春兰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哽咽着道:“大人别去了,芙柳她......芙柳她已经被人害死了,那时候跟大人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试探您的,但是芙柳托人将她那时受到的委屈都写给了我,我自知无法替她洗刷冤屈,所以恳请大人一定要帮帮她。”
“我自然是为了此事来的,那你跟着我回临川去吧,拿上芙柳写的东西,我们自然会将案子办妥,还她清白。”
春兰怯怯的抬眸看他,得知他身份后,再看他时心中已经将他变换一个模样了。
“大人会怨我那时候的欺瞒吗?会杀了我吗?”
苏祁不由得苦笑道:“不会,嬷嬷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