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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知秋宴 > 第43章 满目山河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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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日,废太子的诏书便下来了。

苏祁亢奋,他虽从不管朝堂之事,但也知道温霁舟做太子的水准,焉是差的太多。

他一大清早就拿着由礼部誊抄刊刻下发的诏书,一头扎进临川王府上。

苏祁递了拜帖,温深时则似逮到了猎物,一直跟在他身后。

“好消息,徐淮诩,太子终于被废了……”

话音未落,苏祁便挨了一手捶:“哎哟,我的头……”

他抱头回身一看,是温深时黑沉沉的一张脸。

“王爷平白无故作甚?您这手如铁锤,比我都粗的膀子,打的我眼冒金星,不让我进来还叫斓巧带我过来,纯粹是想打我罢!”

温深时按着他的后颈,将人带进徐宴之屋里,反手关上门后,方道:“隔墙有耳,你这么大声,是想将好事的邻里都嚎过来?好让他们都知道,我们是有多么巴不得当今太子下位?”

苏祁撇了一下唇角,挨着徐宴之的身侧坐下,小声对身旁悠哉悠哉喝茶的男人说:“以往说你不好都是我的错,现如今还是你好些,至少不打我,方才那一下忒疼,约莫着要肿了。”

徐宴之自顾自,央道:“苏大人不是近日常在宫里待着,肿了可去郡主那看看,消肿止痛的药够你用,顺道替我递信笺过去。”

苏祁:“……”

“嘀咕什么呢?”温深时刚过来坐下,蹙眉重重叩了两下桌面:“是男人有话都摆在明面上说,本王营中的女将都比苏大人明事理,有话就说,进了王府本王就成了外人?”

苏祁:“……”

合着他是来挨骂的,无情的传话人,捞不着好处也罢,还要遭罪。

苏祁无言,默了半晌,道:“当年李贵妃进宫就是为了给他们李家提势力,而且李贵妃有一心上人,就是王爷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人是个侍卫,是专门为了与李贵妃私会方便才进宫的,两人总是找没人的地方偷人,真是恶心。”

一直没说话的温深时沉吟一声,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说道:“真是伤风败俗,那日若不是本王反应快将淼淼抱走,本王的妹妹可就要被玷污双眼了,真是晦气。”

温深时气的咬牙切齿,手攥成拳头重重的捶在桌子上。

寻常家的女子若是被发现红杏出墙,可不得浸个猪笼然后被家里人拉着在大街上游街示众,那样实在是耻辱的很。这红杏出墙的是宫中高位分的嫔妃,那宫里头该如何处置,就不用多想了。

徐宴之问道:“十七日夜里在城楼下听到的事情,李樟说太子并非是李贵妃亲生的,这件事情可查清了?”

“查清楚了。”苏祁连忙点头说道:“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个贵妃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她是假孕,正巧的是当时有一位姓沈的贵人要生了,李贵妃就买通了接生的稳婆,若是男孩就告诉沈贵人孩子夭折了,若是女孩就不作数了,后来啊果真生了一个男孩,接生婆就将孩子给了贵妃,然后跟沈贵人说孩子夭折了。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一人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能怀上皇上的子嗣是万里挑一的事情……”说到这苏祁连连叹气。

温深时说道:“这当朝的皇上子嗣那么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皇子那就更少了,我们迁泽温以后怕是要江山无主了。”

听温深时的语气倒不像是关心江山是否有主,更像是在揶揄江山要完。

徐宴之却拿出一张信笺递给两人:“郡主信中说宫中还有一位皇子,只是这位皇子似乎是被人好生护起来的,他同她的母妃一同被禁足在宫里,不准进出也不准有人探望,所以在宫中一直没有存在感,我觉得这个皇子倒是可以胜任太子之位,将来对我们或许有好处……”

温深时一听就不乐意了夺过信笺就质问道:“你到底跟淼淼传了多少信笺?”

他瞪着眼指着徐宴之,眼神和语气里都是警告:“从明天开始不许传了,要不然本王不许你用饭,传信的人本王也给他剁了喂狗。”

徐宴之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既然是从明日开始的,那……我就今日把想写的都写了递到宫里去,往后便不递信笺了。”

“你敢!”温深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十分的用力,连桌上盛满茶水的茶碗都摇晃着洒了很多出来。

徐宴之悠悠的伸手扶稳了茶碗,他眼睑垂着,浓密的眼睫盖住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看样子是不怕他的。

苏祁连忙扶住桌子生怕他给拍烂了,他看温深时着生气的样子就后怕,生怕给他来一拳那他往后的人生怕是要废了:“王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气,现在谈正事要紧。”

见徐宴之依旧淡定的喝茶,头也不抬一下,温深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温深时坐了下来端起茶碗猛喝了一口茶说道:“行,既然如此你倒是说所有事件的始末。”

徐宴之说道:“这十一皇子的母妃是皇后娘娘的堂妹,心思单纯没有城府,家里人就把她送来皇宫,被封为了澜妃也诞下了一名皇子,那时李贵妃刚入宫性子性子嚣张跋扈的很,看谁不顺眼就作践谁,皇后娘娘怕自己管不住李贵妃,哪天迫害到自家妹妹身上,就随意按上了一个罪名给她禁足了,这一禁足就禁了十年。但是这皇子的才能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下。”苏祁突然打断徐宴之说道:“这个皇子我知道,当年亲自封宫门的还是我爹呢,我爹说他那个宫殿是里面的装潢美的跟仙境一般,能种田还养了许多鱼,倒是个会持家的人。至于文采如何……你看看吧。”苏祁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满是褶皱的纸张,递给徐宴之说道:“我在调查此事时,我爹给我的,说是封宫门的那天他顺出来的。”

徐宴之眉头不自觉的挑了一下,他接过纸张边看边说:“看来你爹也挺重视这个十一皇子的,还有心顺出来一页纸。”

片刻后,徐宴之将那页纸搁在桌子上说道:“依我的标准来评价的话确实是云霞满纸,只是写字人的笔拿不稳字迹歪歪扭扭的,应该是七八岁时写的。”

苏祁倏然睁大眼睛说道:“确实是七八岁时写的,能得你这类神人的高评看来这个十一皇子确实是有才之人啊。”

“本王看看。”温深时拿起那页纸,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这写的什么啊?本王一句都看不懂。”

徐宴之却笑了笑说道:“王爷是个心思通透之人看不懂很正常,只有我们这种凌空蹈虚的人才看的懂。”

徐宴之是怕他又跟自己急眼,所以才说他心思通透。

温深时学识较浅不懂也正常,心有家国天下之人写出这种暗讽朝政的文章,不仔细品读确实理解不动。应该庆幸的是当年指挥使没有将这篇顺来的文章递给皇上,若是递了恐怕日后的江山当真是要无主了。

温深时若有所思,片刻后“哦”了一声。

午时一过白云遮去了半个太阳,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将整座宏大的皇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

“奇了怪了,怎么出了太阳还下雨。”端着金色托盘的宫女们嘟囔着并加快了脚步。

皇上给御膳房的命令,温霁舟虽然被废了太子,但是今日的饭菜依然照旧。

七八个宫女急步往东宫走去,打头的宫女看着虚掩着的门,想着如今太子被废了怎么连个开门的公公也跑了,东宫内一片寂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个宫女赶紧走到殿门口躲雨,打头的宫女敲了敲门:“太子殿下,御膳房的午饭奴婢送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敲了几下无果后,打头的宫女就推开了门。

一声声尖叫声传了出来,惊飞了屋檐下躲雨的鸟儿。

整个皇宫里乱套了,各宫的宫人也跑来凑热闹,门口被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堵住了东宫的门,只能看见高出院墙的槐树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温宏哲搀着太后常氏也匆匆赶来,一众的宫人跪在了又潮湿又暖和的地面上,半个时辰的时间太子薨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常氏如今年岁大了,温宏哲怕她受不了这些,便独自进了殿内。

说不关心自己的孩子是假的,废太子他心里也难受,但是实力不济为了江山,温宏哲不得不废他再寻一个更好的储君。

东宫内,温霁舟紧闭着眼睛安然的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上,背靠着身后的高桌,地上是一大摊子殷红的血迹和一把短剑,温宏哲认得那把剑,是三年温霁舟陪他围猎时他送的。

用人赠之物自刎,是心灰意冷的决绝。

他一向待人恭敬有礼的,怎么会……

温宏哲走过去抚上他的脸庞,已经冰冷僵硬……

他面如枯槁端端的坐着,到死也不失皇家的尊严,尽管温霁舟自己也知道他剩不下多少尊严了。

桌上放了两页纸上面写着:“来世不为皇室人,只做天边独宿鸟。”

废太子位对温霁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有些开心。

冲垮他心中城防的,还是他知道了自己并非贵妃亲生儿子,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难怪贵妃总是对他又打又骂。

他将期许交付在了李少傅身上,待着他身边陪了他十几年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照顾他,温霁舟抓住了他最后一根稻草,可到最后这跟点着他心中灯火的人却亲自熄灭了他。

外面正出着太阳秋风格外的爽朗,可他觉得异常的冰冷,他失了心智拿刀划开了手腕,笔直的坐在空荡又冰冷的东宫里,闭上眼睛听着血液落在地上时的啪挞声,永远的跌入了深渊最底层。

敛尸的宫人抬着尸身出来,周遭的宫人都哭的泣不成声。

站在不远处的温苑秋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

她身后的温霁川手蜷成拳伸出手用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说话有些哽咽但却还是柔声分散她的情绪:“堂妹别看了,不如跟堂兄回去学画画如何?”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雾蒙蒙的小雨里。

半晌,温苑秋屈身行了一个礼,然后吸了吸鼻子问道:“人真的会被利欲熏心而去伤害一个孩子吗?”

温霁川答非所问,像是劝诫也像是婉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堂妹是个干干净净的姑娘,不必在意这些,应该过的自在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