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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知秋宴 > 第34章 愿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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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国子监的清晨窗中远岫,舍后长松。

温苑秋每逢入夏便是一副慵懒乏困的样子,闷热中掺杂着烘入肌理的暖,骨头都是烤酥了。

不过这都是借口,她就是一听先生念书就犯困罢了。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又是一堂令人昏昏欲睡的五经课,课上的监生支着头斜歪着身子。

竹条敲击桌面的砰砰声,将课上神游梦周公的人拉了回来。

五经课的司业换了。

温苑秋支着脑袋盯着这个新司业看。她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章周走的,因为现在这个司业实在厉害的很。

她刚被罚抄十遍今日所学,明日就要交上去检查,而且刚才还得了体罚,头顶着三两本书站在门外。

中途被逃课途径门外的谢灵绮瞧见,在她面前走过时嗤笑了一声。那睥睨的眼神,温苑秋只当作走眼云烟,视而不见。

这腿酸脚痛的回来,刚坐下就又要听新司业训人了。

“各位监生,不要妄想在我的课上打盹儿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说着司业撩起眼皮往温苑秋这看了一眼::“刚才这位被罚的监生,来说一下你的感受吧。”

感受?

温苑秋站起身,思前想后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得呐呐的开口:“腿酸。”

堂中哄然大笑,死气沉沉的课堂气氛也转眼烟消。

司业又拿竹条敲桌子,宣泄心中不悦:“我说的是做错事情之后的感受,不是让你说被罚后的身体感受!还是罚的轻了,不如你去站半个时辰,再来与我说说。”

温苑秋暗自腹诽,她撇了撇嘴“哦”了一声,说出来的话不带任何感情:“我应当检讨,我应当自省,我下次一定会积极更正,做个奋发图强的好监生。”

司业脸色阴转晴,而后满意的点头:“很好,有非常强的自我反省能力……”

言及至此,院中钟声大作,到了放课的时辰。

司业脸上瞬间紧绷,还未说些什么时,一群人争先恐后,鱼贯而出。

温苑秋还未做反应,一屋的人全跑了。

正当她收拾书本时感觉身后什么在碰触她,她回过头看到人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谢公子怎么在这?何时来的?”

“在门外等了片刻,在下掐准了时辰。”谢关宁手里握着把素色小扇,手一抬遮住微勾的唇角,露出弯成新月状的眼眸:“乡试结束,现已放榜,在下摘得亚元,特地来找郡主讨夸奖顺道请郡主吃饭。在下已经定好了去处,这次没来得及与郡主商量,还请郡主谅解。”

“小事。”温苑秋心里替他欣喜,也跟着笑道:“恭喜,那当然也希望你后面皆是一帆风顺。”

亚元就是第二名,温苑秋以往是不知道的,但是最近几月徐宴之给她往宫里递信笺递的很勤。

信里也同温苑秋讲了,今年八月他要参加科举。

还不知道他考得如何。

“怎突然愁眉苦脸了?”谢关宁开口说话将温苑秋的思绪拉回。

温苑秋连忙摇头,将话题一转笑嘻嘻的:“你考了亚元这是多好的事儿应该是我请客才对,受贺之人今天想去吃什么?”

谢关宁垂眸一笑眉眼弯弯:“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聊的正开心,温苑秋不经意瞥见谢会倚在门廊处,怅然有失。

“阿会怎么了?”温苑秋思考片刻,叹了一声:“最近上课也是,他虽然没有睡觉也没有在做其他事,但就是一直坐在那,魂不守舍的,阿会有什么难解的心事吗?”

谢关宁摇头:“前些日子我们搬回了宗族,可能最近……”

谢关宁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倚在门廊处的谢会,眼中的担忧最后化为了一声长叹:“可能叔父对他管教有些严苛,心有不悦,亦或许是还未习惯……”

谢关宁不愿说,就随口扯了一个谎,毕竟是谢会私事。

“听说阿会快生辰了,不如到时候给他准备一些他喜欢的物什……前些日子阿会送我了些宵烛,虽然最后把它们放入御花园了,但我实在喜欢,我们都是在哪弄来的,又是猫又是雀儿,还有宵烛。

谢关宁盯着她看的出神,待她话音落下,方说:“谢家有一处园林,珍奇走兽样样皆有,郡主喜欢,今番得空一同去否?”

温苑秋解颐点头。

国子监钟声悠扬散去,谢会抬脚跨过门槛走了。

“随他去吧。”

谢关宁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两人随后出去。

“郡主。”见温苑秋出来,琅冬提着裙摆急急跑来。

琅冬抚着胸口顺气:“王爷让阿禄递来消息,说是今日得空,要来宫中看看郡主。”

“啊?何时?”

“快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谢关宁在旁慰道:“无妨,郡主且先去陪王爷罢,我们可下次再约。”

温苑秋秀眉拧成一团,一想到又要被温深时捏在手里当猴耍她就不想看见他:“不行,不然我们还是去吧。”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谢关宁,两人僵持不下,终是他先败下阵:“王爷倘若午时进宫没瞧见郡主……”

“哎呀,那不是还有琅冬嘛。”言及此,温苑秋回头冲琅冬眨眼:“明白我的意思吧,嗯?”

琅冬难得忤逆,回避视线直摇头:“奴婢不明白。”

“求求你啦,好人做到底,我实在想去都城转转,整日在宫里待着都要发霉了,你也不想让我难过的,对吧?”

琅冬受不了她撒娇,妥协的将她拉在一旁:“如今郡主与谢公子的婚约石沉大海,总在旁人面前形影不离委实不妥呀。”

“谢昀和阿会是我在都城内交得头一个朋友,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不等琅冬说话,她对琅冬千叮万嘱,而后似关不住的鸟雀一般,跟着人飞走了。

徒留琅冬站在原地,穿堂风吹翻她的衣摆,她眯着眼,一脸苦闷。

都城人群熙攘,喧闹声和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片。

温苑秋撩起车帘子往外看,街上大部分的人穿着打扮颇像书生,能猜到是刚看完榜出来转悠的。

因他们的脸上有喜有悲,有欢有愁。

“你得亚元有什么赏赐吗?”

谢关宁微愣,旋即摇头:“并无赏赐。”

“啊……”温苑秋极失望的耷拉肩膀:“那你考它做什么?”

“为了入殿试考功名,而我……”言此,谢关宁将话锋一转:“在下原是陛下亲任的闲散小官,但在下不喜官吏场上的明争暗斗,仅是陪陛下下棋已觉足够,但在下现在也想考取功名,有些东西不争不抢,总拿不到手,倘若不尝试,又怎知在下是否是在奢望。”

他双眸灿灿若星,一直将其间星火洒在她身上。

周遭空气有一瞬停滞。

温苑秋收回目光转头朝窗外看去,她莫名惴惴,不知何往。

两人刚下马车,温苑秋就被不远处的嘈杂声吸引目光,应该是争吵。

反正看个热闹,于是温苑秋站在酒楼门口没走。

谢关宁刚要询问她,但见她出神,便一道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蓝外袍,露出里面纯白衣襟,头戴儒巾的读书人,被人推搡着跌倒在地上。

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聚集。

谢关宁拉着她进了酒楼,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廊台,离的近,就连说的话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素面油头的老媪似横冲直闯的野豚,挺着盛满油水的肚子将那瘦弱书生撞倒在地,指着人鼻,粗声大喝:“奴婢传老夫人的口谕让你赶紧滚,往后想去哪就去哪,咱们罗家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不习规矩嫁人妇,读什么书啊,你呀就是蠢才!老夫人白瞎了好心栽培你,死丫头不领情!”

那人不听也不理,径直就要往府上走。老媪向旁边的下人,打了个手势,下人冲过来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丢下台阶。

温苑秋皱了一下眉。

本来以为是落榜,被家人训斥不让进家门,没想到,竟是个女子扮作男人去参加乡试。

那人坐在地上,似是拧了一股劲,猛然暴起:“我是蠢才?罗家上下儿郎,哪个能在乡试落在红榜上,他们难成大志,却放任自流,我要拿书识字便是违了礼教,何为礼教?让他们未来掌家,罗氏祖宗留下的家底让这些坎精啃食殆尽,你才满意?待你死后,挖你坟偷你椁中藏的玉器是卖钱逛窑子,你才满意?”

她这话是说给里头的老夫人听的,所谓用心良苦,她不领情,更不能领情。

楼上看戏如同隔岸观火。

女子站在人堆中置于众矢之的,嘈杂谩骂盖过她的声音,可温苑秋却听的真切。

那老媪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文斗不过,焉是斗武。

几个家丁冲下将她压倒在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像个厚不透风的围墙,将瘦弱女孩锁在深处,就算撞的头破血流,也无人愿意帮她凿路挖墙,放她生路。

此时,她眼前忽然被何物遮挡了视线,她视线偏移,落在谢关宁担忧的神色里。

他道:“郡主有何看法,若想拉人一把,可有足量准备?”

她点头:“我不是觉得她可怜,而是觉得她生入这家,实在可悲。”

谢关宁展颜笑道:“我若早些认识郡主,不知郡主是否也乐意拉我一把。”

言及此,他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道朝热闹地走去。

温苑秋一时不明,他的话是何意,问了一路,只见他笑,却不曾开口回答。

他站在近处街角停下:“谢家庶族名声不好,我去反会被认为是同恶相济,郡主去吧,若对郡主不敬,我自会出面,且安心。”

温苑秋重重点头,屏息顺气也难抚心里怒气。

“让开。”她拨开人群,朝里走,有人不悦,但见她手里的金字腰牌,皆愕然退去。

有识货的,脸色大变:“快,让开些,这是皇上的金令!”

她一路顺畅,人群皆退避三舍。

她也不理那老媪和一众家丁,径直过去拉住女子的手臂,将人扶起:“阿姊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郎中看看。”

这次离的近,她看见女子露在外的手臂上净是淤青,她蹙眉瞪了那老媪一眼:“你一个下人,敢打骂自家主子,有几个脑袋让你掉的?活够了是吗?”

老媪颤颤,步子不稳,发白的嘴唇翕动着:“都,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奴婢是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