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简直被气笑了:
“父亲远离权力中心多年,难道忘了陛下是如何一位杀伐之人?难道忘了这后宫争斗是如何腥风血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为了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父亲竟然要将本宫置于这等水深火热的地步?”
“本宫为了那个蠢货,屡次向陛下求情,陛下从前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就厌烦了!这次的事情不小,父亲竟然还抱着能如从前一般处置的幻想呢!”
面对这样的事情,池嬷嬷虽然知道不敬,却还是忍不住说道:
“国公爷这次太糊涂了,明明是有求于娘娘,竟然还将话说的这样难听……”
皇后冷笑着斜睨她一眼,语气里说不上来的寒凉:
“有求于人,当说软和话。这个道理连你都明白,可本宫那个好父亲却是十几年来都不懂得。说到底,不过是仗着本宫顾念与他一场父女情分罢了。”
“可是……”
皇后话锋一转,面上冷漠之色尽现:
“可是本宫真的受够了!旁人的母家都是她们在后宫平安顺遂的依仗,可唯有本宫的母家却屡屡叫本宫在陛下面前抬不起头来!本宫有时候甚至觉得,还不如像梅贵嫔这般,没有母家依仗,还更能得陛下圣心一分!”
“娘娘……”
池嬷嬷哑然,这些年来皇后为国公府受的委屈太多了,其实细细计较起来,娘娘与陛下之间的情淡,也少不了国公府这三天两头的琐事劳烦来的娘娘去陛下面前求情。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依仗着情分去求些什么,再深厚的情分也早晚会消磨在无穷无尽的欲望里。
皇后手指抵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与池嬷嬷说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陛下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故意在今日的晨昏上下本宫的面子?你说陛下特意留下来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陛下到底希望本宫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池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半晌,皇后那双极轻极浅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了一丝冷冽:
“本宫知道了!”
池嬷嬷惊讶的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
“娘娘想好了要如何应对了?”
皇后面上无助与愤怒的神色已经全部消退,现如今只剩下了深深的冷漠。
池嬷嬷心下一个咯噔,直觉上感到不好。
果然,皇后的唇角扯出一丝寒凉至极的微笑:
“前些日子本宫折损了不少好手,本宫记得你说过要在凤仪宫里挑选些好苗子补上来,训练了这些时日也该检验检验他们是否合格了吧?”
池嬷嬷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也不敢确定,只能试探着问道: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唇边那丝寒凉的微笑越发的淡漠,甚至叫池嬷嬷生出了一丝恍惚不在人间的冰寒:
“辛苦你带着人去一趟国公府吧!带着本宫的懿旨去,国公大人不会管教内府,约束府中人,那本宫不介意为他修枝剪叶!”
暮色含夜,池嬷嬷带着人手执火把,挂着一丝不带感情的笑容叩开了国公府的大门。
火把跳跃,映出了国公府内一张张惨败如纸的脸。
这一夜,凤仪宫与国公府遥遥相望,火光都亮了一宿。
***
姜若瑶听着雨葡将成王府里收到的消息一一与她说来,手指浸入冰凉的玫瑰水里,眉毛皱了皱: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况且他只是一个无官身的国公府公子,犯下这样的事活该千刀万剐,皇后娘娘此番断尾求生,很有气魄!”
雨葡连忙四下里看了看,轻轻的摇头示意姜若瑶低声:
“殿下还是悄声些,陛下是天子至尊,怎么能真的与咱们一视同仁。如今贵嫔娘娘这里可不比往日了,人来人往的谁知道谁又是哪家的耳目,殿下还是小心隔墙有耳吧。”
姜若瑶懒懒的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问道:
“你不是个爱说闲话的性子,特意说这件事,是与我,或者母亲有什么关联吗?”
雨葡浅浅的笑了:
“殿下冰雪聪明,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原本这事是与我们无关的,可皇后娘娘前脚刚刚处置了国公府里那些烂糟事,今日一早就赶着陛下上早朝的后脚送来了东西给贵嫔和殿下呢!”
姜若瑶一愣,眉毛的动了动:
“你可看清楚了,是皇后娘娘而不是颖妃吗?”
雨葡笑了:
“颖妃娘娘与咱们多有来往的,她身边的人奴婢哪里会不记得?况且今日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片刻也不离身的池嬷嬷,您看皇后是怎么个意思呢?”
姜若瑶倒是意外,没想到皇后当机立断的壮士断腕之后,第一反应竟然向她们抛出了橄榄枝。
当初姜若瑶初出重生的时候,的确是一门心思要投入皇后娘娘的门下。
一来她与华才人母女交恶,皇后一派是她唯一的选择,二来皇后娘娘几次手腕翻覆,都叫姜若瑶看出来觉得皇后是个值得投靠和信任的上位者。
可几次接触下来,姜若瑶也感受到了皇后的冷落,虽有颖妃娘娘的开解,可到底也是觉得碰壁心冷。
再后来,母亲不知怎么想通了,一反避君王恩宠如蛇蝎的态度,竟然意外的得宠。
有了母亲的位分和恩宠,姜若瑶也就淡了要死死抓住皇后这棵大树的心思,只是专心与颖妃交好,从不曾倒向贞贵妃一派罢了。
可没想到她这边淡了,皇后竟然还记得……
雨葡见姜若瑶面上神色几经变化,轻声的问道:
“梅贵嫔那边打发人来问殿下,要如何处置?”
姜若瑶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玉,思量着问道:
“皇后那边只是送了东西就没有说些别的?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送好,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母亲为她那个弟弟求情,还是想要我们投身她们一派,稳住皇后的中宫之位?”
雨葡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姜若瑶的手指上,轻声的问道:
“若是求情该如何,若是交好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