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皇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下面空荡荡的殿宇。
日落南山头,池嬷嬷走了进来,唇齿之间颇有些犹疑:
“娘娘……国公府里递了消息过来……”
皇后眼中厌烦的神色一闪而过,愤怒的将桌上的糕点茶水都拂了下去:
“又说了些什么?你去告诉父亲的人,本宫已经为了我那个蠢弟弟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甚至连折腰媚宠都做了,他还想要本宫怎样!难道非要折腾得本宫从这凤座上下来不可吗!”
池嬷嬷更不敢说话了,战战兢兢的蹲下为皇后收拾着地面。
皇后本就为今日皇帝的一言一行而感到烦躁不安,如今听说娘家传了消息便更是心中情绪上涌,愤怒之下失了皇后的端庄。
听着地上一片细碎散落的声音,皇后的理智也慢慢回笼,淡声说道:
“说吧,本宫那个好弟弟又做了什么事情,要本宫为他收拾残局?”
池嬷嬷小心翼翼的捏着几片碎瓷片子,看一眼皇后此时的神色,见她眉目平静下来,这才敢小声的说道:
“国公大人传了消息说,小公子昨日在潇湘阁吃醉了酒,回府的路上遇到孙太尉家的小小姐,一时荒唐……”
“孙太尉!”
皇后几乎是厉声尖叫了出来,不可置信的重复着问道:
“孙太尉,你确定是孙太尉?”
池嬷嬷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皇后一双细细的柳眉倒竖:
“他是疯了吗?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孙太尉夫妇两个恩爱数十载,老来怀女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爱重得如眼中珍珠一般宝贝,他竟然敢去招惹他家!”
池嬷嬷不敢说话。
半晌,皇后才嘶哑着声音问道:
“他得手了?”
池嬷嬷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国公大人前些日子得了娘娘的命令将小公子拘在家里躲避风头,昨日小公子是在家中小厮的帮助下偷偷的跑出去的,身边本就没带人。”
“孙太尉有多宝贝他这个女儿您是知道,又是闺阁女学回府的路上,太尉府里足足带了有二三十家丁打手护卫,咱们家小公子连他家姑娘的头发丝都没挨着,就被打了出去,脸上身上都被打得青紫,甚至还见了血……”
皇后冷冷的“啐”了一口,唾弃的骂道:
“那是他活该,踢到了铁板一块!”
“既然没做什么,那父亲押着那混小子私下里去太尉府赔罪,好好的与人送礼道歉也就是了。何必巴巴的给本宫递送消息,难不成他们纵子无度混了头了,还想让本宫出面为他们申斥孙家?”
皇后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怒骂道。
“哪能啊……”
池嬷嬷勉强的牵了牵嘴角:
“本来孙太尉见小公子也是喝醉了酒,太尉小姐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再加上国公大人好声好气的与他赔了罪,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孙太尉竟然知道了咱们家小公子的那些事,今日一早发作起来,带着人从国公府的角门处扭住了小公子,愣是他家姑娘闺名清白要紧,被咱家小公子这样……这样浪荡不堪的人惊到,实在不是一句赔礼道歉就能了了的事情,竟直接将小公子送到牢狱里去了!”
皇后的眉头越蹙越紧,一双好看的眸子周围泛满了褶皱:
“送到了刑部?”
“是。”
皇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明白孙太尉这是不想轻易了结这事了。
刑部掌事的张尚书一向与贞贵妃的母家李家交好,这人落到了他们手里,想要囫囵个干干净净的出来是不能够了。
况且是因为这种事落了进去,贞贵妃一派肯定会借题发挥,要是不在她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都不可能。
皇后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她这个弟弟平日惹的事情已经叫人参奏到陛下眼前了,若不是她一力周旋和父亲的力保,早不知道死上多少回了。
如今看着陛下的口风,是对母家这些日子的行为十分不满了,这个当口了竟然还将把柄生生的送到贞贵妃眼前,简直是蠢到了极致!
“父亲可说了如何应对?”
再烦心,皇后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人是这么个人,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可转圜,可到底还是要应对的。
池嬷嬷吐纳了半晌,还是没说出个音来。
皇后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说!”
池嬷嬷眼眸一震,缓缓的说道:
“国公大人说,还请娘娘想想法子,或是与陛下求情,或是与贵妃娘娘讲和,也要救救小公子的性命……”
“愚蠢!”
皇后简直要被他们气得脑仁生疼:
“这件事情放在平时本宫去与陛下求情也就求了,可父亲也不看看那是谁捏住了本宫的把柄,那是宠冠六宫多年膝下育有成年皇子的贵妃,她与本宫不对付对年的事情父亲是不知道吗!”
“这件事情连累了国公府都是小的,说不得本宫的皇后之位都会被他动摇,他的脑子竟然还只是想着如何保住那个蠢货的性命!你去告诉来人,本宫是不会救他的,能不能完完整整的从贞贵妃手里出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池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终究是在皇后滔天的怒火之下将话咽了回去。
可皇后与她主仆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脸上神色。
皇后的面色难看的如石头一样:
“说吧,本宫的好父亲偏疼弟弟,只怕是还有别的话要告诉本宫的吧?”
池嬷嬷唇齿犹豫,最终还是一五一十的转告道:
“国公大人料到娘娘有此话,让来人说……说……说娘娘若是不顾念手足亲情,那以后也不必与国公府贪念骨肉亲情了……还……还说让娘娘莫要忘了当年是国公府全了娘娘的一片痴心……”
国公府派人传来的原话太过难听,池嬷嬷磕磕绊绊了半天才算是把话说明白了。
皇后脸色已经是彻底黑了个干净,说出来的话都仿佛是冒着寒气: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皇后简直被气笑了:
“父亲远离权力中心多年,难道忘了陛下是如何一位杀伐之人?难道忘了这后宫争斗是如何腥风血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为了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父亲要将本宫置于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