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的事?!”黛玉大惊失色,直接扑到了窗边,直直看向司徒盛。
司徒盛又叹一口气,眼圈儿便红了:“今晨,子时末。
“昨儿晚间,大家都安寝了,有值夜的侍卫边巡查边闲聊,把东王过身的消息说漏了嘴。
“谁知恰好太上和太后睡不着,上了高台观星,听了个正着。
“听说太上当时便吐血晕了过去……后来何医正用了猛药,才清醒了一刻,拉着我父王留了几句话。”
司徒盛说到这里,再不往下叙述行宫之事,而是转而叮嘱林黛玉:
“昭庆郡主既是往铁网山行宫去,心下便做个准备。
“二皇子太年轻,也没经历过这些。
“如今行宫唯有太后一位能做主的主子,身边却没有一位能张罗事儿的女官。
“太后她老人家毕竟年高,刚经了程倩姑姑、太子和太子妃之丧,正是心情郁卒之时。
“加之二圣夫妻情深……太上这一去,太后娘娘怕是扛不住的!
“昭庆此去,一脚踏进行宫,只怕便要帮着我父亲开始操办太上大丧的预备事宜。”
林黛玉早就开始一边掉泪一边听,听到这里,在车中欠身:“多谢县公告知,昭庆必会将太后照顾好!”
并不应这“操办大丧”的一个字。
司徒盛见她机灵,心中也安定了些,拍一拍战马脖子,低声又找补一句道:“昭庆能过去,我父亲多个帮手,我也放心些。”
随即坐直了身子,马上抱拳,声音也高了两分,“我还赶着回京,昭庆保重,告辞!”
“辛苦县公,县公保重!”黛玉忙也回一礼,又忙命,“我们的马都是慢慢走的,体力还好!
“县公的马疾驰许久,怕是乏力了!
“臧将军快换几匹给他们!”
司徒盛感激地再拱拱手,并不废话,急忙与禁军换了马,带着几个心腹属下,飞奔而去。
这边黛玉叫了臧傲近前,隔窗低低几句话,也说得臧傲脸色大变。
立即转身,喝命众人打点精神,又找了借口:“天怕是要下雪,咱们快着些,争取夜里便赶到行宫!”
一行人加了速。
马车飞驰,几个丫头又都苍白了脸。
好在雪雁还记得在江南坐马车的痛苦,早早预备了些药丸,此刻拿出来大家取用,缓解了大半,不提。
一路飞驰,还是到了后半夜,才算到了行宫。
守门的侍卫一见有人轻车简从前来,格外紧张,几乎要把刀枪都戳进臧傲的胸口:“何人大胆,擅闯行宫?!”
恰好那侍卫是熟人,臧傲一巴掌拍开眼前的兵器,嫌弃地瞪他一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老子!”
那侍卫听着声音熟悉,忙定睛细看,顿时惊喜交加,几乎带了哭腔:“臧将军,你来了!那是不是陛下……”
“不是!本将奉旨送昭庆郡主来行宫照看太后。”臧傲回手大拇指挑了挑那马车,又挑眉道,“赶紧报进去!”
侍卫连声答应,忙命人往里传话,自己拉住臧傲便要大吐苦水:“老臧,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不然这么没死没活地连夜跑了来?”臧傲截断他,不令他往下说,小声告诫,“别乱说话!不要命了?”
行宫还没正式发丧,朝廷也没昭告天下。
得信回京报丧的忠勤县公是为了让林黛玉尽快赶过来帮忙才透露一二。否则细究起来他那都算是私泄禁中事,论罪一个流放都是轻的。
侍卫讪讪的,又疑惑:“你知道什么?从哪里知道的?”
“多事!”臧傲踢他一脚,转身回去车前,低声禀报黛玉,“郡主要不要下车站一站?过一时只怕接您的肩舆就来了。”
“稍等等吧。听太后的安排。”黛玉发话。
太后娘娘如今必是五内俱摧,未必有那个耐性给她叫肩舆,只怕会让她直接把车赶进去。
一时孟姑姑直接奔了出来,面上带着忧戚惊喜,一把掀开帘子,待看见黛玉带的人里竟然还有一位崔嬷嬷,不由挑了挑眉:
“怎么是你?”
“我如今归在昭庆郡主身边了。是陛下的旨意。”崔嬷嬷摇头催她,“这是闲事,说来话长。
“太后娘娘怎么说?此刻要见我们郡主么?”
孟姑姑点一点头:“太后即刻就见郡主。”转头吩咐,“马车直接进去,太后等得着急呢。”
黛玉先谢了臧傲一路辛苦,又道:“将军去见见恪谨亲王,听亲王安排就好。”
然后才邀了孟姑姑上车,马车往里赶去。
长驱直入。
直直到了太后所住的敬福斋门口才停了下来。
黛玉下车时已经是一身素衣,腰间横着生麻孝带,头发也是用生麻带子系起,已经是穿孝的装扮。
进了殿门,紫鹃已经迎了出来,先屈膝喊了一声:“郡主。”又仔细看她还算安泰,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引她进内间。
太后已是一身寝衣坐在床上,散着头发,听见动静,转头看见黛玉,双手朝着她张开,喊了一声:“昭庆……”
眼泪夺眶而出。
黛玉忙快步奔过去,接住了太后的双手,温声抚慰:“娘娘别急,我都听说了……”
太后已经哭出了声,紧紧地握着黛玉的手抵住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就这么,去了……”
“娘娘节哀……”黛玉也跟着伤心落泪,转头看看,殿中竟只有紫鹃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内侍,不由便皱眉。
拭泪问紫鹃道:“义敏呢?这么大的事,她不来照看太后,还躲什么?”
紫鹃看一眼哭得昏昏沉沉的太后,轻声道:“有人说……太上不会愿意看到贾家的女儿侍奉在太后身边……”
有人说?!
黛玉目光一寒:“那说话的人有没有接着说,那太后娘娘身边谁来安慰、谁来体贴、谁来侍奉?
“这可不是惩治贾家女眷,这是在苛待太后娘娘!”
孟姑姑一脸恨恨:“我若有郡主这口才就好了!”
黛玉再不迟疑,招呼孟姑姑扶着太后,让她睡下,又温声道:“我一路风尘,总要盥洗之后才能陪着您。
“义敏这会儿怕是要急炸了——她根底里可不是个柔顺慢性子的人。
“您让孟姑姑去叫了她来,我们姐妹俩还在延嘉殿一般,一起只侍奉您的起居康泰,外头的大事一概不问,可好么?”
太后定了定神,原本朦胧的眼神也清明了三分,颔首道:“极是。小孟,去把义敏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