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锅倒下的瞬间,一道鬼影袭向秋娘,定睛一看,竟是罗仙。可她没有实体,对秋娘造成的伤害有限,被她抬手打落在地。
“妹妹!”
罗仙抬起头,长长的水草后面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紧盯着姐姐。罗婉丝毫不觉得害怕,甚至凑近去扶她,却被妹妹一把推开。
罗仙朝她摇了摇头,阴阳两隔的姐妹对望了一眼,妹妹做出了跟生前一样的选择——她要救姐姐出去!
罗仙一声尖啸,化作一团血雾钻进了黑棺内。刹那间飞沙走石,阴风呼啸,女鬼的魂魄与僵尸腐朽之躯相融。怨气与尸毒在骨缝间沸腾,青紫指甲暴涨三尺,撕裂封印符咒。
正在战斗的瞎子顿时僵住,符咒下竟是他父亲的脸。
超脱阴阳的邪祟嘶吼着,一出手就拧断了秋娘的脖子。遭到反噬的秋娘心知不好,哪怕断了脖子,也没有要了她的命,反而伸手用血筋扯过发愣的瞎子挡在身前。
可下一秒,刺向瞎子心窝的指甲突然一顿,僵尸青紫的嘴里传出一声模糊的呼唤。
“儿……”
瞎子声音发颤:“爹?”
秋娘没料到自己炼化了这么久的尸体还有意识,就在她愣神的一秒,战斗瞬息万变,一道灵力汇聚成的光剑刺穿她的心脏,向下一滑,将她劈为两半!
她临死前回头,只看到吴歌冰冷的眼。
下一刻,巨大的能量冲击将所有尸体震荡了下来,引发了尸潮。吴歌揽过瞎子的腰,带着他几个起落,来到了尸潮外。
“快走!”
“姑姑,我们走了这些活尸怎么办?”
众人逃出炼尸室,张启山看着下面紧追不舍的尸群问道。他们张家虽然对付僵尸有一套,但这么多一个一个打,非得累死不可。
“简单,没有什么是一把火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放两把!”吴歌说完素手一挥,门两旁的油灯火苗猛的蹿起三丈高,化作两条火蛇冲进尸群。
“哎等等!”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毫不犹豫的冲进火海里,众人看到这一幕全吓傻了,差点又跟着冲回去,幸好灼热的火舌唤醒了一丝理智。
瞎子都快急疯了,还得一手拽着一个,防止张遇道这哑巴小哥和小薇跟着冲进去“殉情”。
他心里正暗骂吴歌哪根弦搭错了的时候,少女扛着他父亲的尸身冲出了火海,顶着烧焦的刘海和满脸的黑灰冲着他龇牙笑。
“我把你爹带出来啦!”
惊魂未定的瞎子呆呆的看着她,吴歌身后烈焰翻滚,但他此刻满眼只有她的笑脸。嘈杂的声音中,他听到了胸腔里传出的“砰砰”声,震耳欲聋。
竟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
哈基歌你这家伙……
一只活尸趁乱爬了上来,刚抓住边上张遇道的裤腿,就被吴歌看见了。当场反应激烈的一脚踹了下去,去你mother!
“罗婉快关门!”
罗婉连忙应了一声,一拧开关,石门“砰”的关上,只有地面的颤动和脚下逐渐升高的温度,预示着一切还没有结束。
众人不敢离去,一直守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脚下的石砖才没了动静。
后续吴歌做了场法事,超度了包括瞎子父亲在内的众多亡魂,瞎子的父母也如愿合葬在了一起。
罗婉收拾行囊,离开了北平。她走在了阳光下,但也失去了家。
瞎子来到祠堂,第一次亲手上香。以前他都是站在父亲的旁边,如今顶替了父亲的位置,延续着齐家的香火。
他跪下磕头,在抬起的刹那,在袅袅的香烟中,看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诡异的凸起,他确认自己之前从来没见到过。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应该是角度问题,只有站在父亲的位置,也就是说只有成为一家之主来祭拜时才能看见。
他犹疑着按下凸起,下方的暗格随之打开,一块刻着字的石板被缓缓推了上来。
“老祖神算玄机藏,解除幻境妙丹方……珍材异草凝精粹,圣手诚心制妙汤……服下灵丸迷雾散,迎来清梦慧光彰……”
“仙缘一脉流千古,救苦扶危德韵香。”
“这是什么?”
日渐失明的眼睛让他读起来异常费劲,但他随即想起吴歌跟他提到过,她来齐家是为了寻找一种醒神香去救张家,莫不是这个?
他拿起石板去找吴歌,吴歌端详了一会儿,顿时喜上眉梢。
“是它!就是它!”
瞎子疑惑:“但我没找到你说的醒神香,是需要自己调制吗?可上面也没有丹方啊?”
“不用找,这块板子就是香!”
吴歌开心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仿佛被她的快乐感染,瞎子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吴歌拿着石板去找张遇道他们,瞎子凝视着她的背影,香她也找到了,他家里的事也摆平了,张家人明天就要离开北平回族地复命,想必她也会跟着回去吧。
突然又觉得,没那么高兴了。
吴歌把石板交给张启山,嘱咐他们回到族地后一定要把它交给药姥,接下来她自会知道怎么做。
“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张日山一问完,三双眼睛都齐齐看向她。
“我还要在这留一段时日,瞎子的眼睛需要治疗。”
吴歌说着蹲下身,摘下手上的青玉扳指,拉起张遇道的手,给他带了上去。
小孩儿懵了,呆呆的看着她。
“带着它,保平安。”
吴歌笑容暖融融的,张遇道眨了眨眼,没有拒绝。
觉醒了记忆的吴歌真想把他揉进怀里,啊啊啊,小哥好乖呀!
不像大瓶子,给他塞个符都得偷偷的。被逮着了就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盯着你,看得她莫名心虚。
“听说椿晨这次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她以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后来我的离世打击到了她,又自己一个人外面闯荡了很久,才变成了现在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说到底她仍旧姓张,跟你们是一家人,别挑她的。”
吴歌手扶着张遇道的肩,想了想才接着道:“若是她回去后,现任族长难为于她,你就拿出青玉扳指。我这人没什么特长,就是活的特长,看在我跟初代族长同舟共济过的情分上,他得卖我个面子。”
说到这她自嘲的笑了笑,帮男孩儿理了理衣领,目光扫过后面的启山和日山。
“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后都好好的,等我回来。”
张启山和张日山都点头答应,只有张遇道紧紧盯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圣婴的身份,张家很多重要场合都需要他到场。又因为天生早慧,家族里的一些情况他是知道的。
张家有人不欢迎圣姑。
很多很多人。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像中了邪一样,把一切过错推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吵着要推翻,闹着要改革,把四位族老气得都闭了关。
他不喜欢两派纷争的局面,而不喜欢就去改变。他头一回庆幸自己圣婴的身份,以前他觉得无可无不可的位置,如今倒显得特别重要起来。
毕竟,圣婴和圣姑,听起来就关系不一般,不是吗?
他会把张家变得更好的,到时候好好等她回来。
然而尚且年幼的他,没料到这一去要经历多少变故,足以将少年人的心境碾成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