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色的身影转过脸来,是一个俊美又病弱的青年,他含着泪,跪倒在焦黑的地上,目光定定地看着谭月兔。
“禅月,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里满是爱慕与悲伤,谭月兔感觉他透过自己,看的是另一个叫禅月的女子。
“可你为什么不等我呢?你就那么喜欢他,非要匆匆嫁给这个人,一起赴死?”
他模样可怜极了,眼泪将掉不掉,手里紧紧捏着那烧黑的木头。
“你骗我说,半年后我康复回来,便求你父亲把你嫁给我。你明明知道敌军来犯,城破在即,为什么不肯和我走。”
“却宁可,宁可和那出身低微的武夫一起,守着这城,直至被烧成焦土!”
他手里用力捏着那焦木,突然咯的一声,木头碎裂一地,露出了里面的司南玉佩。
青年衣袖擦干玉佩上的尘埃,上面只刻有一行字。
“愿为影兮随君身。”
站在他面前的谭月兔叹口气,她能感到此刻自己变得透明的身体,正被那少年的悲伤与愤怒的情绪所占满,但又深感无力。
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和心有不甘的人罢了。
她俯下身来想要扶住那个青年的肩膀,却触不到实体,“你究竟是谁?”
“叫我夙年。”他低声说,“你不是禅月。禅月早就拒绝了我,是我不死心,硬求她说的那话骗骗我罢了。”
“她一直倾慕的都是那个小将。只是知道我这病反反复复地不好,她才说让我一定去寻那名医。”
“谁想到,等我的病好了,她却宁死都不肯见我。”
谭月兔环顾四周,焦土之上,哪里还有活人的踪影,勉强能看得出,这里的断壁残垣像是曾经有个宅邸。
“她盼你病好,那你又盼她什么?”她想了一想问道,“希望她和你一起?还是此生幸福?”
白衣青年抚摸着那玉佩,好一会才说,“我只愿她此生幸福。”
“你又怎知道她选择和心爱的人一同赴死,不是她的幸福?”她反问过来,问得那青年一阵低沉。
\\\"是的,我负了她。”他站起来,羸弱的身体被风吹得打晃,“后来我用这把刀了结了自己,也随她去了。”
他胸前的白衣突然绽放出朵朵血色的花,一滴一滴落在焦土上,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连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我怨这世间不公夺走了她,我便恨这世间的所有。”
谭月兔看着他胸口越来越深的血色,用她透明的双手抚了上去,“如果我是禅月,只会希望你活着,能好好的活下去。下一世如果有缘分就再遇。\\\"
\\\"而不是永生永世困在这黑暗的怨恨里,不得轮回。”
说来也奇怪,在她手掌所触及的地方,那血色在慢慢消退。
而那青年苍白无力的脸,也慢慢又了一丝笑意,他的笑意很快和那漆黑的月亮和遍地的焦土一起,消失在了她眼前。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在霍家黑洞洞的屋子,她手里依然攥紧着那影子,但却不知为何影子看起来有些乏力。
“你身上的煞气,为什么和我不一样!”影子破碎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你对我做了什么!”
它从谭月兔的身上,吸走了大量的煞气,然后发现自己连维持在这个形态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阐谨舟看她恢复了意识,匆忙的冲到了她身边,还一直追着问她,“我能帮你什么?”
谭月兔此刻忙的头毛都要立起来了,只觉得他有点碍事,“就帮我站远一点吧。谢谢!”
似乎在电光火石之间,谭月兔手里的力量突然转换了方向,她的手掌发出莹白的光,开始吸食着黑影的黑气。
那黑影一边嘶吼一边扭动,它的身形不断在缩小,力量也在减弱,这使得他挣扎得也更加厉害。
谭月兔被一股突然袭来得黑气逼退了好几步,她心想这次大概是要僵持下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得体力还能支撑多久。
她手臂上的咒印,已经开始变得发烫,像是一个闪亮得警告灯一样,催促她必须加快速度。
突然,刚才紧闭的大门被从外面突然拉开,一道清亮的月光顺着敞开的门照射进来,一个身着丝绸裙子的老妇人手里拉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谭月兔没见过这妇人,但对她领着的孩子倒是十分熟悉,就是刚才那个跑出去的霍云声的儿子。
那皮孩子此刻老老实实地被老妇人牵着,之前带的玉佩也在老妇人的另一只手里,好像拿着一张令牌一般。
“母亲!您来了!”
“霍奶奶!”
霍老爷和阐谨舟同时出声,霍老太太只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安静。
“我就知道霍家迟早有这么一天。”她淡然的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谭月兔的身上,“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用自己来救你们!”
“你们霍家何德何能,自己作死,却让一个小姑娘冲到前面来保护你们!”
她的语气平平,话却十分严厉,吓得霍老爷当场就咕咚跪了下去。
“母亲,他们不知道。是云声他以为能给他儿子驱邪。”他还想解释,很快就发现说不下去了。
说到底不还是自私吗?他弟弟为了自己的儿子,把这屋里所有人的命,都不当回事儿的献祭给这影子怪了。
霍老太太很明显没什么耐心听他说话,她双眼看着那黑影的状况,摸索了一下手里的司南玉佩。
“我最后一次帮你们霍家,就把这影子怪再封回到这玉佩里。如果再有下次,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她说完便一手拿起玉佩,一手抛出一张黄纸,开始凌空画符。
就在那符刚刚画好,收在霍老太太的手里的时候,她听到谭月兔有些吃力的声音。
“是霍奶奶吗?霍奶奶不要把它再收回玉佩了。它再回去,迟早还要出来作孽。”谭月兔的体力已经有些下降,她觉得手上的劲道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游刃有余。
“那你想怎么做?难不成还想收了它?”霍老太太眉头一挑,有些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