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在造孽?哈哈哈哈。”那黑影发出凄厉的笑声,又像是在哭,“那他们又做了什么?那山被法阵引来的雷火足足烧了六天,六天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霍家造的孽就少吗?为什么还能在这里过着好吃好喝的日子?”
那黑影已经脱离了曲医生的身体,在墙上不断地膨胀扭曲着,它的黑气像是无数个黑色的触角,马上就要吞没整个屋子。
阐谨舟双手死死按着挣扎的曲大夫,一条腿压在他身上,按得他动弹不得,但是也没有余力再去帮她做别的事情了。
“你知道要怎么对付它吗?”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不时还看看倒在沙发上的霍云声,还好这个人一直晕着,暂时不用担心他起来作死。
“不知道啊。”谭月兔淡淡地回答,她盯着那黑影,头都没有回。
阐谨舟气结,他发现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个平时看起来娇气的女孩就像变了一个人。
怎么形容呢?带着点得道高人的风骨,气势又比他们肃杀了许多。
“谭小姐,我们霍家的事儿已经连累了二位。”霍老爷站起来。
“以您的能力,如果现在还能走,就走了吧。这也是我们霍家祖辈造孽,是我们该承受的。”
他看了看紧闭着的侧间房门,还好刚才已经把妻子儿女都已经送到了旁边的屋子,眼下也不知道能否保他们的平安。
谭月兔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摇了摇头,“即便我走了,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给祖辈还债么?它为什么要放过你的家人?”
霍老爷僵住了,他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一个人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他们被牵连进来,这些事儿毕竟和他们无关。就算是二弟云声再胡闹,也不是他的错。”
“虽然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谭月兔轻轻活动着右手,仿佛要参加什么投球比赛一样,“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做点什么试试,怎么知道不管用。”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右手已经展开了一把煞气剑,黑色的尖峰萦绕着股股黑气,让这个屋子的室温又掉了几度。
“霍叔你也站远点!”她起手就向着墙上的黑影劈了过去,淡蓝色裙子上星星点点地微光一闪而过。
谭月兔的速度极快,她几下便将那墙上的黑影切了个七零八落,每个碎块都看起来有些瑟缩。
但很快,它们再次动起来,更快地融合在了一起,并且比之前带着黑气更加浓郁,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刚才说过了,你的煞气对我没有用,反而能够滋养了我。”黑影的声音好像也被切碎了,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果四五个人在同时说同样的话。
“你吵死了。”谭月兔收起了煞气剑,再次掐住了那黑影的轮廓,它依然无法逃脱,但是却丝毫没有畏惧。
“你定住了我,又有什么用。反而是我,现在可以轻易地对这里的所有人下手。”
的确,它的影子四通八达,在这漆黑的屋里,可以借助任何人和物的影子,轻易地控制住那人的心神。
甚至直接杀了他们。
而谭月兔并没有三头六臂去抓着每一个人,净化他们身上的煞气。
“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你和那个老头真是一样的蠢。”那影子虽然被她捏住,但它其他部分已经四散开来,甚至蔓延出了屋子。
很快屋子里的人听到到隔壁传来了众人的惊叫声,和一些物体咕咚倒地的声响。
霍老爷满脸的冷汗,他从椅子上跌了下去,趴在地上抖得动弹不得,还想要去隔壁看他的亲人。
“放开那些人,他们对你没用。”谭月兔在心里努力屏蔽掉那一声声的尖叫和救命声,让自己能聚气凝神地平静下来。
“这里对你唯一有用的人就是我了,你抓他们不如来抓我来的快。”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把掐住的那一部分影子已经贴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好,好啊。”它的声音像撕裂的炮竹,在谭月兔的耳边响起,仿佛撕扯着她的耳膜。
阐谨舟刚刚打晕了曲大夫,想替霍老爷看看隔壁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却发现门窗已经紧紧锁闭,发出咯咯地响动。
“出不去,都得死。”那撕裂的声音四处响起,大的压过了隔壁的哭喊声。
他猛地回头看向谭月兔,发现那个女孩此刻就像个黑暗公主一样,在黑夜里散发着白色的柔光。
她的双目紧闭着,两只手抓着那影子贴在身上,一股又一股的黑气从她的身上被那影子吸收,整个人像是被夺了舍一样木然。
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过去。阐谨舟不是个胆小的人,在他早年的从军生涯中,生死已经见了太多了。
但眼前的情状,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也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甚至不知道做些什么,这从未有过的焦急让他一掌就拍裂了厚实的桌面。
比起阐谨舟的手足无措,谭月兔此刻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意识中,但和上次在坟地里被突然爆发的煞气冲蒙了不一样。
这一次她带点主动地闭上了眼,那黑影从她身上攫取的煞气越多,她感到自己反而离对方好像越近了,仿佛陷入一团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方向的往前走着,身上的力量正在被一丝一丝地抽取,脚步也变得轻得像个魂。
那黑暗绵延着,一直延续到一片烧得漆黑的焦土上,连天上的月亮都是黑色的。
举目都是黑色的灰烬,满地的焦黑,以及远处被烧焦的树木和草灰,看有一些已经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动物尸体。
谭月兔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地狱,明明周围没有一丁点的火焰,她却好像能听到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听到树木倾倒和人们的喊叫,还听到了一阵阵悲戚地伴随着箫声的念白。
“别来半岁,阴阳两决。”
一个苍白的身影跪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节烧得焦黑的木头,低低呓语。
那人转过头来,一张俊美又带着病弱的脸上,一双眼眸含水般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