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弥宫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熏得人喉间发苦。
长孙皇后斜倚在金丝软榻上,素白中衣被冷汗浸透,衬得她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透明。
往日绾着九翚四凤冠的如云青丝,此刻松松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更添几分憔悴。
她强撑着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费力地握住李世民的手腕,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二郎,承钰比承乾更适合当太子。二郎,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你就答应我吧。”
“姐姐,你别再说话了。”杨玉环半跪在榻边,声音哽咽。
她轻柔地抚着长孙皇后的后背,生怕用力稍重就会碰碎眼前脆弱的生命。
指尖触到嶙峋的脊骨,心头泛起阵阵酸楚,眼眶瞬间红了。
“杨妹妹,孩子们以后就麻烦你了。我……”长孙皇后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殷红。
杨玉环慌忙取过丝帕,颤抖着替她擦拭,却见丝帕上晕开的血迹,宛如绽放的红梅。
李世民单膝跪在榻前,大手紧紧包裹住发妻冰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观音婢,你放心吧!孩子们一定会好好的。”
“那,那就好。”长孙皇后露出释然的笑容,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
她缓缓望向窗外,透过雕花窗棂,能看见春日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轻颤,恍惚间竟与她及笄那年初遇李世民时的光景重叠。
“长孙姐姐。”杨玉环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长孙皇后的衣袖上。
“别哭,你和二郎一定要好好的。”
长孙皇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想要替杨玉环拭去泪水,却在半途无力垂下。
她望着眼前这对璧人,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好好的……”话音未落,手重重落在锦被上,再无声息。
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唯有窗外的风声呜咽。
李世民颤抖着伸手,轻轻合上发妻的双眼,指腹触到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杨玉环伏在榻边痛哭失声,哭声惊动了殿外守候的宫人,一时间悲泣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枝头的春鸟。
春日暖阳依旧,却照不暖这满殿寒凉。
李世民与杨玉环相视而泣,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晃动的,是长孙皇后这一生的音容笑貌——
是玄武门之变时,她站在将士面前鼓舞士气的坚毅;是教导皇子们时,眼中温柔又严厉的光芒。如今,这些都化作了永远的回忆。
长孙皇后丧仪尚未过半,太极宫的红墙内便暗潮汹涌。
武媚娘倚在昭庆殿的雕花窗前,望着宫人们抬着素白灯笼匆匆而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鎏金护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夜,几名掖庭宫婢在浣衣局窃窃私语,次日清晨,“杨贵妃为谋后位毒害皇后”的流言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谣言像长了翅膀,不过三日已传遍六宫。
一会儿的功夫
李世民将案上那些所谓的“证词”狠狠摔在地上,墨迹飞溅在蟠龙柱上,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怒意。“传大理寺卿即刻入宫!”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震得殿内空气都似乎凝结。
不过两个时辰,事情便已水落石出。当武媚娘被侍卫押解着踏入殿门时,她仍强撑着保持仪态,只是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李世民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这个曾经令他另眼相看的女子:
“朕没有想到后宫还有你这样的人才。你真让朕恶心。”
武媚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陛下,臣妾冤枉...”
“冤枉?”李世民怒极反笑,抓起案上的奏折狠狠甩在她面前,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奏折散开,露出密密麻麻的供词和画押,皆是武媚娘指使宫人散布谣言的铁证。
杨玉环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后宫争斗的残酷,却没想到武媚娘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出宫吧,也许你会过得更好。”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
武媚娘不可置信地看向杨玉环,又转头望向高坐龙椅的李世民,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陛下...难道往日的情分,就如此不值一提?”
“情分?”李世民冷笑,
“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玉儿,伤害已逝的皇后,还有何颜面提情分二字?
来人!即刻将武氏贬为庶人,逐出皇宫,永世不得再入京城一步!”
随着侍卫的拖拽,武媚娘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殿内重归寂静,杨玉环走到李世民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曾经的少年天子与倾世美人,也渐渐生出了白发。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清晨,李世民握着杨玉环的手,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仅仅三日之后,杨玉环也追随而去,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