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围布巾的妇人站在篱笆前张望,看见丈夫归家,她温柔地笑着,从腰间取出一块布。
男人愣了愣,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下意识将脸递过去,任由柔软的布擦净自己脸上的汗。
妇人嗔笑,“傻愣什么呢,快过来,把手洗了,吃饭。”
“欸,好。”
男人随妇人进屋,熟练地在桌子旁坐下,身边挨着三个瘦小的小豆丁,规矩地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向娘亲。
妇人从锅里盛菜出来,“吃的时候小心烫,叫你们爹爹帮你们夹。”
然后又问了一句:“你们几个洗手了没?”
“洗了!”三个孩子回答得异口同声。
男人抬起手在那三个孩子脑袋上揉了揉,憨憨地笑了,随即起身去灶台边帮忙。
妇人侧身挤开他,“你就别过来了,碍手碍脚的,那边安心坐着,马上就好。”
男人看了看桌上入口苦涩的野菜,又看了看头顶简陋的茅草屋,蓦地眼眶红了。
随即第二幅画面出现。
一家人吃完饭,三个孩子也已经熟睡,男人将媳妇抱着,许久不曾出声。
妇人也不吭声,只是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她哄孩子睡觉那样。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男人问她。
妇人轻叹一声,从温暖的怀抱中起身,带着细纹的眼眸将男人看了又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能说什么?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望着他沉默不语的脸庞,她抬起衣袖擦干眼泪,强撑着笑了下,“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三个娃也大了,不用我太操心,就是……”
她忽然背过身去,“抽空捎个信回来,别叫我们娘四个惦记。听人说那儿不是个好去处,我拦不住你,可你也别亏待自个儿,钱该花就花……”
说到这里,她又哽咽了。
像是掩饰般,她披上衣服,翻身下床。
男人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妇人挣了两下,轻轻握住他粗粝的手掌,“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第三幅画面,刚好是他们入矿洞的前一天。
男人不认识字,便找矿工里识字的兄弟帮他念家书。
他将家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带上一点小酒,趁夜将兄弟约出来。
“怎么?家里又来信了?”
男人重重地点头,把家书给他,“上次媳妇来信说大娃念书了,下次写信就让他写,我这不是心急嘛。”
读过书的兄弟没接他带来的酒,打开男人小心保存的家书,借着月色念出来:“家里一切安好,望父珍重,儿易敬上。”
他抬眼看着男人,“这是你儿子的名字?”
“是啊。”男人面露自豪,“好听吧?”
“好听,字写得也好,将来一定是个大才。”
夜色中,屋檐下的两人对视一眼,朗声大笑。
元卿颤抖着收回手。
她不知碰到了哪里,画面一转,变成了另一个人。
“娘,儿子不孝,不能侍奉母亲终老,便让儿子最后再给您磕三个头吧。”
年轻的男人红着眼眶,脊背慢慢弯下去。
在他面前的老人泣不成声,瞧着儿子,有满心的话要说,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元卿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脸庞。
他是前一人记忆中,那个识字的俊秀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