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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看我是谁?”

俞一海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同手同脚的窜到亲爹跟前,一脸紧张忐忑的问。

“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然后看到他亲爹,仿佛看傻子似的赏了两枚白眼,并伸手将他扒拉开。

“你个小兔崽子,一边儿待着去。”

“不是,爹你到底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坚挺的不挪地方,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老父亲,俞大虎气的拍了他一下。

“俞一海,别逼老子抽你!”

呼~~

这不是认的人吗?你看这两个妹妹,净会大惊小怪的。刚刚放下心来的俞一海,又被他爹接下来的话,给唬住了心窍。

“今天是咱家娶宗妇的大日子,你不在前头忙活,跑我这来干什么?赶紧该干啥干啥去,我这里有你俩妹妹陪着呢,用不着你献殷勤。

对了,记得跟你媳妇儿说,你娘身子可不咋好,怎么能叫她跟着我一块儿进山里打猎呢?娟儿胆小如鼠的,万一碰上那山里的野猪老虎啥的,非得把她给吓出个好歹来不可。不成,不许她去………”

看着自己老爹满脸严肃,嘴里却说着一些四六不搭的话,俞一海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轰的响!

“爹,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哪里不?”

俞一海红了眼,哑了嗓子。俞大虎直直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说了话。

“大哥,你不是战死了吗?这怎么又活了?走,快跟俺回家去。二叔要知道了,得高兴死!”

被亲爹哆哆嗦嗦的拽着往外走,这下俞一海是一点侥幸的心理都没有了。以前二大爷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他长得像自己英年早逝的堂伯父。

俞一海突然哭了起来,抱着已经糊涂了的老爹,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爹,爹啊!俺是你的大儿,俺是谷娃子啊,爹!您看看,您仔细看看……”

“哥…”

“大哥……”

兄妹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此刻围着老爹哭成一团。叫老爷子看的有些迷糊,又手足无措。

俞一海也不到前院待客了,只是抓紧让人到冯太医府上去请陆神医。又招来侍从吩咐了一声,等前院的宴席结束,宾客都送走了之后,叫家里的主子们都来福寿堂。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一点往前滑,待俞墨等人送完客人之后,按着兄长的吩咐过来时,才知道了这一噩耗。

经过陆神医的诊断,俞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太过悲痛抑制以致心神受损,才会造成了记忆混乱。其实按陈欣的理解,应该就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可是怎么会这样?昨天老爷子还好好的呢。

女眷们哭的不能自己。

俞墨又请陆神医给老太太号了号脉,从那会儿睡过去,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他们才察觉出了不太对劲。切了切脉搏,又试了试鼻息,陆神医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叫他们可以开始准备后事,老太太应该不会再醒来,就是这几天了。

屋子里静了一瞬,接着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哭声。其实明明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可还是心痛的不能自己!

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得叫自家老母亲体体面面的走。俞家姐妹俩陪着爹,兄弟几个则强忍着悲痛,出去操持各项事宜。

人间的悲喜,有时候就是这样可恶,上午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如今就是伤怀满腹。

陆神医的诊断没有出错,老太太确实没有再睁开眼睛,气息若有若无的在床上躺了三天,硬是撑过了俞竹儿三日回门之后,在第四天的黄昏,俞家大门外的红色灯笼,换成了白色。

俞门孟氏,寿终。享年六十九岁。

她终究是没有撑到,儿女们给筹办的七十大寿,便遗憾的离开了人世。

可惜世上从来都是祸不单行,前脚老太太刚走,后脚脑子突然短暂清醒过来的老爷子,便紧赶紧的随亡妻而去。

俞太公享年,七十有二。

本就悲痛失恃的俞家兄妹,一夕之间,父母双亡。人间至哀之事,不过如此。

俞家二老的生平事迹并不跌宕起伏,他们就是大封朝普普通通的农家夫妇,不普通的是养育出了一些极为优秀的后代。这让他们的死后哀荣,十分隆重。

百官吊唁不算,储君代替帝后前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执了晚辈礼。若不是俞相跪地婉拒,太子甚至想与俞汉璋一同扶棺!

这再一次表明了皇家父子对俞相的看重,有些有小心思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暗忖。如此看来,想让这姓俞的丁忧回家,恐是会被圣上夺情。

停灵了整整三日,即使万分悲痛不舍,也只能将父母送回老家安葬于祖坟之中。

等二老彻底入土为安之后,已是到了月底。俞家人上至俞墨陈欣,下至还未入职的汉昌汉轩,皆向朝廷递了丁忧的折子。

然后他们也没有回京,直接一大家子全住在老家守孝。

这可是把俞氏的政敌们给高兴坏了,守孝三年,哦不,他们这是守双重孝,六年之后等他们再回来,朝堂上的官员都不知道换了几轮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总算是轮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可惜他们显然是高兴的太早了,如今朝堂之上政事繁重,全靠帝后二人有些力不从心。把权力交给别人吧,他俩对那些人,肯定没有对自己的好友一般放心。

毕竟谁能有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更紧密?如此思来想去之下,只能被迫夺情。想着叫他们以月代年,以重(znong)孝代重(chong)孝。粗茶淡饭,素衣服麻的守上三个月,便即刻返京。

害怕俞家两口子不同意,甚至直接下了圣旨。皇上一向不太要脸,在圣旨上写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感怀五内。悲俞门失慈,痛友人丧亲。说白了就一个意思,要不是有皇帝这么个身份压着,他指定来陪着好兄弟一块儿守孝哭坟。

所以从私交上来说,他对俞墨和陈欣如今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是从公务上来说,国不可无俞相,亦不可没有商部尚书!

望两位爱卿,能心念民生之艰苦,体谅圣上之为难,舍小情取大爱,三月守孝期满之后,即刻回京复职。

亲自追到东俞庄来颁发旨意的,乃礼部尚书韦沐寿。俞墨带着全家人,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

“俞大人,陈大人,还有诸位,请节哀顺变。”

韦尚书很会做人,在京城里的时候他就八面玲珑,谁拉拢都不往上靠。如今眼瞅着俞家权势不可能倒,当然就更是要多多表现出些友善来。

“多谢韦大人。劳你舟车劳顿赶赴至此,本官心领了。”

俞墨客气的颌首。可不是心领了吗?什么圣旨,需要一部尚书亲自跑出京来宣读?必是跟他讨人情来了。

都是官场老油条了,人家挑明自己也不藏着掖着。状若随口闲聊般的喟叹了一句。

“怎敢劳您道谢?我这也是出来避避风头罢了。您也知道,我家跟宁家不太对付,如今宁尚书暂代丞相一职,又做了二皇子的文师,可是春风得意的很呐。”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方的神色,很好,该说的讯息都说清楚了,人情对方也领了,韦沐寿满意的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