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好友家中的鸡飞狗跳,陈欣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她此时正一手算盘一手账本,清点着白日收到的各种礼品。
俞墨手执两块玉饰,坐在一边垂眸寻思着其中关联。儿子早已经被仆从们带下去哄睡了,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等把所有的礼品,全都誊抄记录在册之后,陈欣放下笔舒了一口气,转头看见丈夫还坐在旁边,便站起来扭身走过去,顺势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还是琢磨不明白的话就别想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昭华她不会害我的吧?咱们这都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是庞姐姐这回的举动,真的挺出乎我意料的。你说她给的这个玉坠子,会不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呀?”
将手中玉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反手搂紧怀里的媳妇儿,俞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无需多虑,作为一族的嫡长女,受到的教养不至于让她看不清形势。既然敢送,必然是有那个底气。
况且庞太傅也是极为老谋深算的,万一咱们真有个什么,他指定抽身的比谁都快。所以莫要太过看重这些锦上添花之物,心意领了即可,凡事还需自己有手段才行。”
“嗯,我知道。不过还是挺感激的,虽然道理都明白,可是今天真的敢明面上站出来的,也就她们二人。可见这人跟人之间的相处都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光是提利益之间的牵扯,就难免显得凉薄了些。你说是吧?”
手指无意识的卷着散落在他怀中的长发,陈欣开始有些意有所指。俞墨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愿闻其详。”
唉,知道丈夫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心里面的小九九,索性直接把话摊开了的说。
“昨天我不是收到了姨母托人送过来的贺礼吗?她在信里提了点儿事情。我想求你看看,能不能给帮个忙。”
“何事?”
这是她头一回正儿八经的拜托他办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小声儿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白晓婉在机缘巧合之下,于宁州府找到了她的哥哥,是一个老郎中。可是如今他官司缠身,说是不知道被谁给整到牢狱里头了。
姚家兄弟为此搭了不少的银钱四处奔波,最后没把舅舅给捞出来不说,还险些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白氏这才来信求到了外甥女的面前。就想托俞墨给查查,这里面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弄明白前因后果,他们才好往正道上使劲儿。那白家舅舅的岁数也不小了,实在是不能再这么折腾。钱不钱的都不重要了,先把人给捞出来再说。
俞墨诧异的挑了下眉头,白家除了他师母,居然还有人活着呢?
自从当官之后,手里多少有了点权势,他就把素素的来历生平,都给仔仔细细的重新描补了一遍。这就不免会把白家的背景,给认真调查一下。
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查明白的,白晓婉根本就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逃荒孤女,她是前太医院掌院,白仲恺的幼女。
当初白家出事的时候,她恰巧在外祖家走亲戚,被收到消息的外祖母连夜托人送出京城,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其实说起来,白家人死的挺冤。他们是御医世家,当初先帝驾崩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预兆,作为日常请平安脉的御医们,就倒了血霉,全家老小陪着一块儿上路。
虽说后来这些御医们被当今皇帝给平了反,可是人家一大家子基本上都死绝了,这公道给的就显得有些可有可无。
既然白晓婉自己都不想再提起御医白家的事,对外只宣称自己是逃荒的孤女。俞墨后头也就顺手把痕迹替她给抹了抹,算是替自己媳妇儿孝敬了姨母一回,也省的后续的麻烦。
可是如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白家舅舅,是怎么个情况?一个成了年的男丁,当年又是怎么侥幸活下来的?
看他沉着脸不说话,陈欣就以为这事儿有些棘手。她也就咬了咬嘴唇,没再往下说,虽然是想帮姨母的,可是也不想给俞墨带来为难。
回头她找姜落问问情况,大不了把手里头的营生舍一个给他。姜家作为宁州城的地头蛇,应该也能有两分薄面,把事情给打听清楚的吧?
“行,我知道了。吴怀善已经调任,如今宁州城的新任知府与我并没有什么交情。回头我给韦牧德写封信,他还在那边任同知呢,应该清楚里面的情况。到时候叫姚家表兄们,拿着我给写的信,直接到韦牧德那儿去问问。”
“你愿意帮忙呀?”
陈欣高兴的眼睛里泛着惊喜的光,嘴里一个劲儿的保证着。
“谢谢夫君。你放心,姨母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性子,如果那个白家舅舅真的犯了错,她不会袒护包庇,给你惹麻烦的。”
听她这么说,俞墨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我是你男人,我们才是至亲。何需你为了旁人来与我道谢?分不清里外了你?”
“没有,我当然知道咱俩是亲密的夫妻关系。可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事情,姨母都没敢直接写信给你,不就是怕给你添麻烦吗?这回肯定是没有任何办法了,要不然绝不会求到我这里的。
她最怕带累到我,总是说上门打秋风的娘家,都不是真心爱重闺女的人家。以前还老是教导我,说不可仗着夫君的宠爱,就恃宠而骄。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不能随随便便的给你惹事儿。我都记得的。”
越说声音越低落,也不过才一年多的光景,总觉得好像离开姨母很久很久了。那个待她宛若亲子的女人,不知道还要再过多少个一年多,才能再次相见。或者说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日?这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怅然若失的很。
雏鸟离开了老鸟,虽然外面广阔的天空更自由,可是也总有些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蜷缩在老鸟翅膀下的温暖。
“别不高兴了,等日后有空闲的话,我带你回去看望姨母。”
“嗯。”
也不知道有空闲的那一日,在何年何月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觉得幸好俞小六是个男孩,以后不会远嫁,不会离开自己的身边。
不是说女孩子不好,而是女孩子结了婚之后,真的大多都是把所有的心神,全扑在了自己的小家庭里,很难再兼顾到旁人。
难怪在现代的时候听到过有人说,母爱是一场重复的辜负。
那个时候她不懂,现在自己也做了母亲,就觉得感同身受。她的女儿这都还没影子呢,可光是想想都觉得无限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