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项两州边境。
宁延带着文昭旻和小王爷高南槿走在山间小路上,四周荒草萋萋,虽不及山林之茂,但也是生机勃勃。
小王爷高南槿与文昭旻共乘一骑,一路上文昭旻基本不咋说话,高南槿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对未知事物充斥着好奇心。
“宁延哥哥,项州是什么样子的啊?”高南槿眨着眼睛问道。
宁延想了想,缓缓笑着说道,“是百姓安居,政治清明的地方。”
此时的高南槿还不懂宁延话的意思,略有疑问的回头看向文昭旻,文昭旻笑着解释道,“是一个能让你不再饿肚子的地方。”
“要是长生哥哥和陆姐姐还在就好了,这样他们也就不用饿肚子了。”小王爷瞪着眼睛说道。
文昭旻轻轻摸着小王爷的脑袋,要是他们还在的话,她也不必如此孤独。
宁延听罢,神色动容,“陆姑娘到定州了,等你们到敦煌后,我派人把她接过来,你们见个面。”
“陆姑娘,她。。她没事吧?”文昭旻低声问道。
宁延点了点头,“她比你们幸运,危急之时被人所救,躲过一劫。”
“那就好。。”
“从项州往西,过横断,入巴蜀,而后北上穿昆山,这一路不容易啊。”宁延感慨道。
文昭旻看向宁延,现在的宁延是沉稳了许多,沉稳的一度让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白衣少年,“谁又容易了?在苗疆的时候就听说西北在打仗了,大公子的事我很抱歉。”
宁延苦笑的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话音未落,宁延转身看向文昭旻,“你们去苗疆了?”
文昭旻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小王爷就抢先开口说道,“我们在苗疆的时候公主姐姐很照顾我们,她带我去玩了好多地方。”
“她人很好。”宁延尬笑道。
文昭旻接过话说道,“你是知道她喜欢你的吧。”
“年少的时候,谁都有过春心荡漾之时,有人对你一定好,你就会记一辈子,她也是这样,你也是。”宁延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特意看向了文昭旻。
文昭旻沉声摇头,“我们聊过,她心里现在还有你。”
“终有一天她会发现,其实她的身边比我好多有很多人。”宁延默然说道。
文昭旻低头不语,但不觉已经红了眼眶。
小王爷听不懂他们大人在说什么,心里默默盘算,自己快快长大,长大后就能听懂这些话,长大后就能保护文姐姐。。。
“到了!”两州边境处,宁延突然停下脚步,直视前方,前方官道上,池明渊持枪而立,嘴里习惯性的叼着一颗狗尾草。
宁延转身看向旁边的文昭旻和高南槿,低声说道,“我们到家了!”
。。。
神英三年秋。
在聂红衣的暗中保护下,宁颂夫妻三人离开前城山抵达敦煌。
来到大哥陵前,宁颂长跪不起,孔盈抱着尚在襁褓的棠棠站在一旁,宁延来到三哥面前扶起三哥,“三哥,起来吧。”
“延儿,三哥回来晚了。”宁颂哽咽道。
宁延强忍泪意,宽慰着三哥,“不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年秋冬,一切似乎都很安静,项,定两州的联合在稳步推行,两州军事也在稳步提升,十月底,宁延将小王爷和文昭旻安顿好后便启程返回定州。
殷都那边,周覆,黄年昔被处斩后,高昌开始大规模整顿吏治,国子监结业的学子全部被委以重任,整个朝廷看上去升级焕发,一片欣欣向荣,然而这些年轻的学子平日里也只是背背圣人理,要想让他们完全把握朝政,没有时间的积累根本不可能,高昌急于求成终究还是惹出了祸端。
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年仅二十三岁,年少轻狂,在高昌的默许下整顿工部,查出一大堆工部贪腐官员,接连三四封奏章出现在高昌桌上,牵连官员从中央到地方足足五十余人,还不等高昌回信,就在前往荆州视察路上遇刺身亡。
工部侍郎遇刺身亡让高昌如梦初醒,得知消息后,高昌暴怒不已,严令刑部彻查此案,一旦有人牵扯其中,决不轻饶。
初冬的殷都有些微冷,虞白颉再度出现在宁府,面露愁色,“陛下这次是真生气了,没想到在神英年间居然还有刺杀朝廷命官的行为出现,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宁枫同样神情严肃的说道,“刚过易折,在朝廷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接连牵扯四五十名官员,各个身居高位,岂能熟视无睹。”
“如今陛下已经动怒,彻查此案,这些人是逃不过的。”虞白颉沉声说道。
“雷声大雨点小。”宁枫抬手说道,“不过是对外说辞罢了,就算陛下有心彻查,刑部会一查到底吗?到头来不过是处理几条小鱼小虾草草了事,殷都朝堂的要想政治清明,急需要天子的手腕与魄力,还需要手下官员的能力与风气,永熙年间为何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上有景文帝,温哲丞相一举定乾坤,下有魏正醇,于公明等身体力行,以身作则,悄无声息的影响国政,如此细水长流,才能稳中求胜。”
虞白颉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宁丞相不入朝廷,实在是大奉的遗憾啊。”
“也罢,做个人间闲客也挺好。”宁枫举杯淡然一笑。
虞白颉摇头苦笑,两人捧杯对饮。
。。。
过了冬便是新的一年,时间来到神英四年初春之际,新阳初升之时,阳光普照。
塞外千里荒野,一众铁骑在冰雪之上疾驰而过,为首的男子身背大剑,壮硕的身体上裹着一圈狼皮裘衣,黝黑壮硕的胳膊了裸露在外,目光凶恶如原野冬狼,整个人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
“老大,陶长老来信,让您速回长老门,有要事相告。”男子狂奔之时,身边男子大声喊道。
“吁。。”男子勒马停下,目光阴冷的盯着前方一个正在狂奔的长衫男子,“知道了。”
说罢,男子直接拔出身后的阔剑,阔剑之上真气密布,七十八斤的岩熄剑在男子手中轻若鸿毛,男子眼神阴冷,一把将手中阔剑掷出,长剑划破天际,发出一阵嗡鸣声,而后径直朝着狂奔男子而去。
炙热感袭来,男子惊恐万分的回头看去,一把燃烧着红色真气的巨剑径直朝自己面门而来,还不等他发出惨叫,就被巨剑携带的真气震成了肉泥。
“轰。”巨剑落下,地面瞬间激起一地烟尘,不用想就知道那男子是活不下去了。
处理完眼前事后,身边的众人都闭口不言,男子抬手,巨剑如同有灵智一般重回其手中,男子将巨剑收回,冷哼道,“前段日子去找徐长老的两名中原武者现在在哪啊?”
旁边手下拱手说道,“回老大,徐长老被重创,那两名中原武者朝着东边狼狈撤走,现在应该在锡林勒格境内。”
“走,去锡林勒格转转。”男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旁边手下赶紧拦下,“老大,那陶长老那边。。。”
“我自会解释,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朝着锡林勒格境内狂奔而去,身后手下无奈只能跟从。
太武二年,两国大战,虽然最后慕容灼灼放弃了定州,无奈撤回了北蛮,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五十年来两国交战中大奉输的最彻底的一次,一战下来,平牢关守军全军覆没,白羽军全军覆没,天子仓皇南顾,最终引发太武政变,导致皇位易主。
大奉巨变的同时,北蛮也没闲着,自从孙成盛被拜相之后,北蛮国力扶摇直上,大批少壮派官员被委以重任,尤其是对军队的掌控,基本都是少壮派将官;北蛮八王权利被进一步削弱,慕容灼灼,董长陵成为北蛮朝中的中流砥柱,如今的北蛮境内到处都是军队,按照孙成盛的说法,北蛮要想强大,必须专注于军队。
孙成盛在加强军队,重用少壮派的同时,还先后联合的北边铁勒川和北蛮第一武门长老门,将长老门弟子编入军中,以提高军队战斗力,现如今整个北蛮铁板一块,全国弥漫着一股黩武之风。
北蛮王庭,大明殿。
初春的清晨,云层低垂,走在大道上的紫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轰隆隆,大明殿头顶乌云密布,不一会便雷声大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时任北蛮王庭节度使的董长陵快步来到大明殿内,此时的大明殿上群臣密布,端坐首位的便是北蛮大汗耶律容光,在耶律容光身侧的小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身披阴阳道袍,气度不凡,这个看起来又瘦又弱的老道士便是当今除了大汗耶律容光外的北蛮的第一人,国相孙成盛。
放眼北蛮千年,能坐在大汗身边听政的国相,有且仅有孙成盛一人。
董长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上,众人目光都被其吸引,走到殿前,董长陵跪地拱手,“臣董长陵拜见大汗。”
“平身吧。”上了年纪的耶律容光挥手说道。
“谢大汗。”董长陵拱手起身。
面前的老道士孙成盛看了一眼大汗耶律容光,在得到耶律容光点头应诺后,朗声道,“诸位,冬去春来,本次朝会是我汗国新年初始的第一次国会,也是百官具在的一次国会,此次国会本相所言仅有一件事,那便是南征大奉,马踏中原。”
“嗡。。”整个朝廷瞬间炸开了锅,董长陵,慕容灼灼以及魏怀英等少壮派臣子听后都是面露喜色,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大展身手了,能不激动吗?然而有些人却是面露难色,其中最为代表的便是皇太孙耶律长齐,不过现在的耶律长齐虽然有垂堂的资格,但却没有议政的资格,只能听不能说。
云连节度使魏怀英大笑道,“终于要打仗了,国相,您就说吧,这仗怎么打。”
魏怀英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到朝廷再度安静下来后,孙成盛再度开口道,“大国之战,无外乎两国国力之争,大奉朝堂混乱,太武政变之后,丞相宁枫被软禁,胡尚仪等十八位大臣被杀,中原国力被拦腰而斩;去年,西羌东犯,项州守将宁鹤被杀,大奉朝西北军防必将受到影响,此时的大奉内部政治混乱,外部军防受创,这对我朝而言事不可多得的良机。”
董长陵旁边就站着慕容灼灼,听着丞相的话,低声嘀咕道,“丞相是否有些过于乐观了,那宁鹤是死了,可别忘了定州还有个宁延,这几年声名鹊起,实力不俗啊。”
慕容灼灼沉声说道,“宁延再强也不过才接手定州不到四年,能有多少实力,这小子确实不容小觑,可两国国战并非一人之功,正如国相所言,是国力的对抗,这岂是他宁延能左右的了局势的。”
“不可轻敌啊,我可听说徵山原一战,宁鹤战死后,就是宁延带着定州军力挽狂澜,大破西羌,将西羌大护法完颜居斩于马下。”董长陵目光凌厉的说道。
慕容灼灼淡然自若,“如果可以,我还想领教领教那宁延的手段,当初一别,可真让人甚是想念啊。”
董长陵轻笑不语,堂前的国相孙成盛继续说道,“此战,当以长远谋算为主,分三步蚕食大奉朝,取项州,夺北境,入中原;当下尔等要做的便是第一步,取项州!”
“啊。。”全场官员一阵嘘声,众所周知大奉北三州,实力最强的便是宁家坐镇的项州,这上来就啃硬骨头,倒是出乎了很多官员的意料。
“宁鹤战死,项州军在徵山原一战消耗甚多,如若此时能一战拿下项州,那拿下大奉将指日可待。”孙成盛淡然说道。
慕容灼灼和董长陵对视一眼,董长陵眯眼说道,“咱们的国相胃口挺大,野心不小啊。”
“我倒是挺想看看宁鹤没了后,项州的战力还有几成。”慕容灼灼冷哼一声,
刚刚嗓门还挺大的魏怀英听到先打项州,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这谁不知道距离项州最近的就是自己的云连勒格,这要是打起来,第一个冲上去不就是自己嘛。
让自己去送死,这老家伙还真是打得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