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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金兴鹏再次拿起照片,若有所思地看着。

傅正卿偏头看了一眼金兴鹏,神情微微一凛。

李景熙抬起头,也看过去。

她哥正出神地盯着照片,脸上现出几缕困惑,像是陷入了某个情绪性的陷阱,无法自拔。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指针停在八点一刻。

“哥,”她出声提醒,“什么事情?跟这位老先生有关吗?”

金兴鹏放下照片,没吭声,像是在捋思绪,许久终于开口:“在我的记忆里,我见过这个人,他来慈爱孤儿院捐款的时候,有在讲台上发言。”

顿了顿,他又补充,“那个场面还挺深刻。”

这段话后,金兴鹏又陷入了沉思。

李景熙疑惑地看着他。

她哥的状态和陆芷珊如出一辙,不过,她现在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现象。

“发言的内容,”傅正卿再次询问,“能想起来吗?”

“内容啊,”金兴鹏挠了挠额头,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他十几岁的时候去当兵,根据他的说法,他一生中经历了很多事情,内容很曲折。”

就在李景熙一脸期待地希望她哥,从其中精挑细选出一个故事来,犒赏她时,他哥忽然说:“具体有哪些,我记不清了。”

李景熙:“……”

她试图挽救:“哥,你再仔细想想。”

金兴鹏沉默着坐了很久,终于再次出声:“我想起来一点点,他说有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完全垮了,他不希望那些事情再重来,但内心又十分矛盾,希望当时的自己能再坚强一点。”

“他认为只要他勇敢起来,也许就能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也能让他在后半段人生里,少一点自责和愧疚。”

说到这里,金兴鹏眼睫微落,“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原因,然后看到这些书信的时候,潜意识认为他是我的笔友。”

说完,屋内一片寂静。

傅正卿有些感慨,说:“听起来像一篇人生自我总结的作文。”

金兴鹏附和:“确实有点像。”

李景熙默默无语地仰头看着他们,脑中涌过很多想法,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番话出现在公开场合,会显得很奇怪。

比如高中时,她曾经以为某个同学很凶悍,直到某个晚上,两个人在操场遇到,互相聊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

而这番话也是如此,它完全像是某个人在人生走到尽头,或者是喝酒后产生的怀旧情绪,才会有的一番剖白。

她问:“你问过老院长吗,确定他有做过这个演讲?”

“我确实问过,老院长没给出具体答案。”金兴鹏眉头紧蹙,“孤儿院的资料已经全部烧光了,现在要查也查不到。”

李景熙提出她的想法:“这个,会不会也是《tZm》的节目内容?”

金兴鹏把头歪向一边,思考片刻后,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那都是小朋友,根本听不懂这种深刻的话。”

客厅再次只剩电视里的声音,阳光穿过客厅的大玻璃,茶几中间的水仙叶子上有几滴水珠,在光线映射中晶莹剔透。

“八点半了,我先去上班。”金兴鹏站起身,走到地毯外,穿上拖鞋。

李景熙把信件装到一个文件袋里,递过去:“我把谭老师的地址发过来。”

“行。”金兴鹏迈步往外走。

‘咔哒’,门关上后,李景熙拿起手机,找到谭紫茗的联系方法。

傅正卿靠着沙发背,看向电视机。

新闻已经过了,现在是一部古装电视剧,单从这个片段而言,整体营造的氛围沉闷,台词淡如开水。

因为人物和故事建构的太过虚假,衬得他们所处环境越发真实,反而让静谧的空间里变得十分温暖。

他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暗哑:“我躺会。”

“好。”李景熙正在打字,头也没抬。

傅正卿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右手手臂盖在眼睛上面。

白天黑夜连轴转,他很累,昨天在家里待了一天,其实并没有睡好,内心所历的创伤并没有那么容易复原。

不止是他,其他人肯定跟自己一样。

因此,就这样待着什么也不做,让整个人身心放松下来的时间,就显得弥足珍贵。

李景熙放下手机,注意到他遮光的动作,从卧室里拿出一条毛毯,盖到他身上,而后拉上客厅和厨房之间的窗帘,又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

她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透过窗户注视着地面,看了很久很久。

工地上发生的事不过两天,残酷画面历历在目,光想想便触目惊心。

时间再拉的久远一点,现实和幻象有一瞬间重叠了起来。

各种片段汇集成幻灯片在眼前闪现,居于家乡的人们,为了能重现眼前的美好,不断淌过河流,穿过树林。

中过弹的躯体,压在肩上的重担,在日奔夜走中,曈眸里越发透出倔强和坚韧。

多少痛哭和呐喊,在时间的长河中,变成了不够清晰的墨影,再以一段段文字和画面翻涌呈现,有时候不声不响,有时候又振聋发聩。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屏幕上跳出一句话:到公司了,发来吧。

李景熙垂下头,掏出手机,把地址复制给她哥,而后回到客厅。

躺在沙发上的人,睡得正香,他的右手垂在地毯上,空落落地挂着,像一个进入梦乡后没有防备心的小孩。

她走过去,把垂挂的手放上去,背靠沙发坐下。

下午两点,傅正卿逐渐从昏睡中醒过来。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落地帘一遮,显得整个空间十分昏暗,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眯着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声:“我觉得自己像睡了一年。”

李景熙转过头,笑了起来,傅正卿也跟着笑。

——似梦非梦!

就是睡觉的时候,意识到身边有人,明明聊着天,却想不起具体聊什么的感觉,但潜意识里认定是一句好笑的话。

“不过六个小时。”李景熙问,“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傅正卿说完,又闭上眼睛,全身肌肉放松,各种感觉变得极其敏感。

不知躺了多久,整个人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李景熙一直在看手机,看打字的动作应该是跟人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