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琼目光放远,只是不知洛慈会如何。
不过明贞公主的死倒是可以从中大做文章,此事于他们所谋只有百利。
这些事情洛慈不愿意做那就由自己来做,反正自己不是真正的佛子,慈悲还是祸殃他无所谓的。
眼睑下垂,遮住了其中的暗沉。
两日后,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大多都义愤填膺,慷慨陈词。
夏朝是在欺我大楚无人吗?
楚皇面色难看,本来他就怀疑夏朝有违背盟约的野心,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发作的理由。
如此一来便是夏朝违约在先,大楚不过是被逼无奈!
忽然,一名钦天监的小太监在太和殿外求见。说是天子那日所问佛祖已经有了答案。
楚皇立刻召见,昨日他亲自前往钦天监佛子的居所询问:若此时大楚与夏朝决裂,两国交战,大楚可能赢。
此刻他面露紧张的看着下首的小太监,小太监恭敬的下跪,双手高高拖起,上面放着佛子的朱砂手书。
高声大呼:“佛子曰\\u0027此战——乃大吉之兆!”
楚皇顿时面露激动和兴奋,一连说了三个好。
随即满怀雄心壮志:“夏朝欺人太甚,辱我大楚,来人,传朕旨意,陈兵边境,护我国威!”
随即透着精光的眼睛扫过下面的大臣:“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沉默了一会,无人应答,楚洵觉得不妥,可他不会说出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将他的好父皇取而代之的机会。
等他彻底失去信任,犯下不可原谅的过错时,太子的登基便是顺理成章。
大楚的几位先帝曾经说过,若君主不君,则贤明者可取而代之。
而站在百官之首位置的季修明,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着手中的笏板,沉默不语。
打仗的事情不问武将,不问文臣,却去烧香求佛,帝王未免太过可笑!
只是这次恐怕神佛不会庇佑他了,因为有个人一定不会让他所求如愿。
整个朝堂无人反驳,那些仅存为数不多的老臣哪怕心里觉得不妥,却也在看见太子的选择后,保持了沉默。
官场沉浮半生,他们早就看清楚了,如今的楚皇已经不是臣子所能依附的了。
之前百姓暴乱,太子安然平息一事足以让他们认清形势,经过深思熟虑今天他们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太子这边。
就这样大楚打着讨回公道的理由正式对夏朝宣战了。楚皇下旨任命罗将军和祁将军为主帅,整理军队物资,陈兵边疆。
出了太和殿,季修明仰头看天,御史大夫悠悠走到他身边也一起抬头,语气好奇:“首辅在看什么?”
季修明没有回头,声线清润:“要变天了。”
御史大夫一副认同的模样,点了点头:“是呀,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距离京城千里外,一袭紫衣的山陵侯驾马疾驰,苍白的面色带着沉重。
好不容易才从夏后手里得到了噬骨花的配方,夏后身边不乏江湖侠士,身手皆是上乘,晏温此行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却还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兰州,和古里汇合启程回京,他着急见他的姑娘。
可才出兰州没多久,就听说了明贞公主身死兆城的消息。
晏温直接弃了马车,抛下了古里,一人驱马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
他知道明贞公主对洛慈有多重要,这个时候他要陪在她身边。
从明贞公主死讯传回京到如今已经五日了,戚琼和季修明都在担心洛慈,可整整五日麒麟居愣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在明贞公主身殒一事上做文章,戚琼甚至做好了她责备自己的准备,可偏偏她没有任何反应。
悲伤还是愤怒都没有!
传给她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和指令。
而季修明提出要见她,也没有得到答复。
只有麒麟居内的人知道洛慈如今是怎样一个情形。
入了夜,麒麟居内灯火通明却又空旷无人,只有洛慈孤身一人倚柱坐在屋前的栏杆上。
长裙曳地,发丝飞舞。
清秋站在远处面露担忧,那日与死讯一同传来的还有明贞公主以前的丫鬟半夏送到府上的一封信。
在听到明贞公主死讯的那一刻,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悲痛欲绝,只不过是踉跄后退几步,然后低笑出声,每一声笑里都带着明晃晃的自嘲之意。
洛慈笑自己的自大狂妄,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原以为天下做棋盘,而自己是下棋之人,原以为世人唱戏,而自己是那写戏折子的人。
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她自以为是的为柔嘉准备好了一切,准备好了她以为的最好的去处,唯独没有料到她早就有了赴死的决心。
大燕风景再好,于楚柔嘉而言没有了洛淮之,哪里都是贫瘠孤寂的深渊。
为什么该死的人活得理所应当,该活着的人却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罪过揽到身上让自己活的万分痛苦?
洛慈脑袋无力的依靠在柱子上,那封信中写道:般般,我早已知晓洛家灭门的真相。楚家的诸多罪孽我羞愧难当,所有的爱意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笑话,我想去见二郎,去见洛家数百族人,去赎罪。”
杏眼缓缓闭上,眼泪从中无声的滑落,洛慈低语呢喃:“爹,这条路真的好难,般般快走不动了。”
端王死了,明贞死了,曾经羡煞旁人的爱意,到最后都变成了负累,变成了活不下去的理由。
若知道他们今日的选择,阿姊和兄长会做何感想?
可是洛慈觉得爱情不该是这样的,她希望的爱是活着的时候用尽全力去热烈,死别的时候带着双份的炽热去活着。
是我爱你,也爱这五彩斑斓的人间,是哪怕我死之后,你可以带着对我的爱去爱自己、爱人间。
她不愿意她和晏温之间走到他们那一步,他们之间的情意从来都不是负累。
她无人可以倾诉,双手抱臂紧紧的抱住自己,想从中找到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坚持的理由。
面色苍白虚弱,整个人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不见踪际。
可是努力了好久身体还是没有一点温度,就在她自暴自弃的松开手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轻轻的唤她,他说:“般般。”
洛慈抬眸看着忽然出现在院子里一身风尘的人,他又招了招手,眉眼温柔:“般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