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内,人一多,氛围无比热闹,一大家子围桌而坐。
对于武将出身的众人,是难得的温馨。
朱高爔把控朝堂多年,勾心斗角的事太多,只有这样的气氛,在家人面前,才能把那些该死的政斗,猜忌抛之脑后,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
“来来来,一人一个。”张辅笑着掏出钱袋,每位孙儿都给一个,算是零花钱。
连朱瞻乾都有,虽然他连连拒绝,可在老头眼里,说他永远是个孩子,给他就拿着。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众人推杯换盏,格外开心。就连每日待在房中神伤的张梦玥,也走了出来,脸上难得的出现笑容。
“快看,是雪,下雪了!”朱玲珑陡然出声,指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眼中放光,女孩子对雪似乎没什么抵抗力。
她起身朝着外面跑去,在雪中转圈,蹦跳,开心的像个孩子。
张梦玥看到这一幕,眼中神情复杂,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开心过。
可如今…
众人喝酒聊天,外面的天已渐渐暗了下来,这顿饭吃了大半天。
朱瞻岐自斟自饮,他喝了许多酒,心中不知为何,看着身旁的大哥,莫名的有股紧张感。
脑海中不断响起,那日在紫禁城,他坐在龙椅上的画面。
还有与杨士奇交谈的话语,如同梦魇在耳畔低吟,席卷脑海。
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悄然离席,手中拿着壶酒。
一直在与众人寒暄的朱瞻乾注意到这一幕,也悄然起身,来到了外面,找寻弟弟的身影。
他看着雪地的脚印,来到府中的花园,远远看见弟弟靠在凉亭的柱子,自顾自的饮酒,背影给人一种孤单,落寞之感。
“在想什么呢?”他走到对面坐下,轻声询问。
朱瞻岐想事太入神,丝毫没察觉有人过来,直至听到呼唤。
“大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突然走了,所以出来看看。”朱瞻乾手里也拿着个玉壶,他仰头喝酒,面无表情。
喝完后,他再次问道:“有心事?”
朱瞻岐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他不知怎的,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心中异样的情绪在吞噬他。
哪怕只有一瞬,朱瞻乾也看得清楚,弟弟的慌乱。
他淡然一笑,“你呀,小时候在我面前就不太会说谎,现在依旧如此。”
“是否有心事,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却能看得清楚,跟哥哥说说,藏在心里会憋坏的。”
朱瞻岐心中一暖,可他却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说他坐了龙椅,有愧哥哥?
这话听着就莫名其妙。
“我…”他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见他吞吞吐吐的,朱瞻乾又喝了口酒,悄然出声。
“是因为监国的事?”
朱瞻岐皱眉,面色一变,“大哥,你怎么…”
“爹写信告诉我了。”朱瞻乾淡然道。
从弟弟被封为辽海郡王,第一次上朝时,他就得到消息了。
当时,他并没有太意外,自己远在辽城,父亲需要有人帮忙,弟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哥,我是不是变了?”朱瞻岐开口,语气中的不确定,将他心中的不安显露无疑。
“为何这么说,你帮爹理政,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你才是嫡长子啊!”
听到这话,朱瞻乾摇了摇头,淡然一笑,“爹是藩王,我已是世子了,爹并未偏心于你。”
“至于上朝的事…爹毕竟不是皇帝。”
朱瞻岐表情凝滞,低着头自顾自的喝酒,兄弟二人面对而坐,陷入了沉默中。
凉亭外,大雪纷飞,落得天地一片白。
突然,借着酒意,朱瞻岐说出了所有人心中肯定,却不敢开口说的话。
“大哥,你我心里清楚,满朝文武也知道,爹迟早有一天会当皇帝的。”
“等那一天到,我却站在朝堂许久了,你我该如何?”
朱高爔会不会做皇帝,这是肯定的,哪怕他活着时不称帝,等他百年后,儿子掌权,也肯定会登临大宝。
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二人无称帝的心,也别无选择。
试想一下,摄政王把控朝堂多年,无视皇帝,等他逝去。
若是儿子们不做皇帝,让朱祁镇重新掌权,那兄弟二人还能有活路?
他肯定会将多年来受得气,全都撒在两人身上,全家死绝都是轻得,估计还得学伍子胥,挖坟鞭笞朱高爔尸骨。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兄弟二人只有称帝这一条路走。
倘若真到了这一天,明显久居朝堂的朱瞻岐在夺权上更有优势,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百官,只要幽禁皇帝,写一道禅让的旨意,那他就掌控了大明天下。
以朱瞻乾辽城一地,如何能争?
不论他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只要存在可能性,那他就是有罪的。
听到弟弟的话,朱瞻乾仰头饮酒,随后起身看着亭外的落雪,轻声一笑,“这不是还没到那天吗。”
“即便真到了那天,你我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区区一个帝位,你若喜欢,哥哥给你便是。”
“你我兄弟二人同心,一致对外才是真的。”
一番话,令朱瞻岐眼眶湿润,不知为何,他什么都没做,却心中有股羞愧之感,他轻声唤道:“大哥…”
朱瞻岐转身,笑着走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走,进去吧,别多想了,现在好好帮爹实现他心中的抱负,建立一个疆域辽阔的大明。”
“嗯!”朱瞻岐重重点头,兄弟二人走出凉亭。
大雪纷飞,落在二人的肩头上,这一刻,没有权力争斗,没有金光璀璨的帝位,有得只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情。
“哎,你们刚刚去哪了?”
二人异口同声的笑道:“出去吹了会风。”
随后再次坐在桌前,一家人其乐融融,朱瞻岐心中的压力缓解,变得无比活跃。
不停的和表弟,大哥们推杯换盏,侃侃而谈。
“瞻岐表哥,你说真的,那次刺杀,你一个打五个?!”
朱瞻岐笑着摆手,“没那么夸张,但差的也就亿点,我很能打的好吧。”
此时此刻,卫不惑在院中喝酒,不在屋中,否则他心里肯定是。
多冒昧哦,你很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