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后娘娘发话，后位必须是乌拉那拉氏，却不知是真是假？”
皇后装作不在意，垂眸道：“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若是假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连生气也不必，可若是真……”曹琴默身子稍稍往前了些，声音却刻意压了压，“臣妾只怕太后有心让雯贵人上位，顶替娘娘。”
皇后骤然掀开眼帘，目光似一把寒刀刺向曹琴默。
曹琴默立刻跪下去，“臣妾只是将所见所闻，悉数告诉娘娘，不敢有半点隐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讥讽道：“你倒是忠心。”
“娘娘知道的，臣妾不敢不忠心。”
皇后想起狂徒，对这一点，还是相信的，“起来吧。”
曹琴默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一脸虔诚道：“臣妾知道娘娘疑心臣妾，可有些话娘娘就算不爱听，臣妾也不得不说，朝臣一直以中宫无大错，坚持不同意皇上废后，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引诱娘娘犯错，娘娘可千万不能信啊。”
难怪乌拉那拉雯若这般着急火燎让自己出手对付年世兰，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想要坐收渔利？
太后不惜跟皇上撕破脸，保后位必定是乌拉那拉氏，却没说一定是她乌拉那拉宜修。
或许从培养雯若开始，太后便有心让她来做这个皇后了吧？
曹琴默小心翼翼打量着皇后的神色，她很清楚，皇后现在便是一只笼中困兽，各方消息闭塞，加上皇上废后的意图、太后关照乌拉那拉雯若的态度。
皇后无助，心中没有任何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便如暗夜行舟，随便一点光亮，都可能成为指路明灯。
曹琴默一脸真诚，充当着明灯的角色，“自古立后看家世，年家已倒，年氏不足惧，便是再怀上十个八个又如何？朝臣是不会同意她当皇后的，倒是……”
皇后闭上眼：“继续说。”
“倒是雯贵人，背靠乌拉那拉氏，名门之后，年轻貌美、备受宠爱，她的父亲也颇受皇上器重，听说而今八旗旗主见了赫图大人也要行礼，堪称八旗总主，权势滔天。”
“乌拉那拉氏？”皇后讥笑一声，“本宫也是乌拉那拉氏。”
曹琴默斗胆道：“可是太后并不看好娘娘……”
“那是她们有得选。”
没有雯若，乌拉那拉氏便只有宜修，到时候他们没得选。
皇后的话意已经很明显了。
但这对曹琴默来说还不够，年世兰同她交代过，治标要治本，务必让皇后将矛头指向太后。
曹琴默瞧着时机恰好，道：“可娘娘就算除了雯贵人，有太后娘娘在，将来未必不会有张贵人、李贵人……”
“放肆！”
“臣妾嘴笨，只想着娘娘，一时口快，还望娘娘恕罪。”
为了表现出她真的“一心只想着娘娘”，曹琴默立刻道：“娘娘而今多有不便，再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若娘娘还愿相信臣妾，需要之处，不必用自己身边的人，叫臣妾来做就是。”
她的意思是，要杀乌拉那拉雯若，不要亲自动手，让她来。
皇后望着曹琴默，心底倒是多了几分感动。
乌拉那拉雯若自进宫便一直说曹琴默不可信，让自己远离她，可曹琴默甘愿以身犯险为自己效力，回回做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反观乌拉那拉雯若，却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还敢觊觎后位。
自来圆明园，也便只有曹琴默常常来桃花坞给自己请安，乌拉那拉雯若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目了然。
翌日，圣旨晓谕六宫，皇帝破例晋封乌拉那拉雯若为雯嫔。
勤政殿召来数名老臣，皇帝正式提到废后之事。
上午才晋封，下午提废后，这很难不让人将两件事联想到一处。
自己亲生女儿要当皇后，赫图自然是高兴的，他虽不便表态，但是立场已经写在脸上。
隆科多本就支持乌拉那拉氏，所以后位是雯若还是宜修，于他而言，并无本质差别，只不过中宫易主是大事，隆科多选择持中。
张廷玉表示强烈反对。
反对派的理由，无非就是皇后错不至废，且新后人选难以服众。
张廷玉义正辞严：“皇后乃一国之母，六宫妃嫔表率、天下女子之表率，若德不配位、无功无劳，如何胜任中宫之位？”
赫图不服：“张大人未免太过小题大做，皇后说到底是皇上的妻子，只要皇上喜欢，有何不可？”
武人说话直白。
却实打实说到了皇帝心坎里，他今日便是有意拿乌拉那拉雯若来探口风的。
赫图看到皇帝的笑意，像是得到莫大支持，腰杆更硬了些，他看着张廷玉道：“也不见张大人挑选夫人，选个自己讨厌的。”
“寻常男子尚且选妻选贤，更何况帝后？国母乃国之根本，岂能儿戏？”张廷玉认为赫图在胡搅蛮缠，他面向皇帝，抱拳严肃道：“中宫并无失德之举，皇上轻易废立，怕是会动摇社稷，还请皇上三思。”
另有反对者，即刻附和，有人提出专宠误国，让皇帝雨露均沾。
望风支持赫图者，旋即提出不同观点。
殿中吵得不可开交。
“听说皇上今日特意召朝臣提了废后之事，朝臣多半都支持。”颂芝一边研磨一边道：“估计要不了多久，景仁宫便要换人了。”
“废后？”
年世兰翻着医书，改着方子，随口道：“你以为这样简单？顺治爷为废博尔济吉特皇后，前后花了两年多时间，就差跟朝臣打起来。”
颂芝对此事抱有极大的期待，“可是消息都传遍了。”
年世兰头也不抬道：“后宫传的谣言还少吗？”
“小厦子说的，准保没错！。”
年世兰停笔思考一番，道：“乌拉那拉氏内部换人，朝臣支持也没什么奇怪的。”
“什么内部换人？”颂芝喜笑颜开，“奴婢怎么觉得是娘娘呢？”
“白日做梦，朝中怎会有人支持本宫为后？”
年世兰继续写药方，“皇上册封本宫为皇贵妃时，哥哥还在朝中，皇上尚且要与朝臣周旋许久，而今朝中没有年家势力，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是绝不会放任后位落入旁人之手的。”
颂芝轻哼了一声，她还是觉得后位是自家娘娘的，“娘娘，若是皇上将这后位给您，您是不是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