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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小士兵敲诈勒索 老腐儒自以为是

孔希尧面色铁青,他始终不相信柳明诚会真的没有求于他,毕竟,南孔啊,儒家正统啊!这是何等的尊贵!朝廷怎么会弃之不用呢?那他此刻如此贬低南孔就一定是为了谈条件!对,就是这么回事,做买卖还得划价呢!自己想要漫天要价,就得允许别人坐地还钱。

想到这里,他强压怒火问道:“项国公既然如此瞧不上我们南孔,又为何要登门造访呢?”

柳明诚向天抱拳道:“我主万岁一向尊敬圣人后裔,原本的确想邀请阁下出山为朝廷效力,不过,如今看来,实无此必要了!阁下不仅对我大渊钦使毫无礼数,还对我大渊皇帝钦封的衍圣公语多羞辱,可见对我主圣上毫无尊敬之意。为人臣子者,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爵当具表向圣上言明一切,至于圣上会如何处置南孔的不敬之罪,那就不是我能预知的了!柳恽听令!”

“末将在!”柳恽如同一尊铁塔一般的身子压在了孔希尧父子面前。

“孔府立即封门,许进不许出,将孔家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一律集中看押,以待圣上处置的旨意。查封期间,按人头供给饮食,如有反抗,军法从事!”

“遵命!”

柳明诚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崔慎忙紧随其后,孔希尧这时才慌了神,明白柳明诚这不是在跟他讨价还价,而是动真格儿的了!

“项国公......”他急于上前去拉扯柳明诚,却被一个大个子死死地堵住了去路,抬头一看,一位壮硕的少年将军正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邪恶的眼神盯得他心中发寒。

“来人!立即包围孔府,按族谱清点人数。记住,可得把人头给我数清了!要是抓漏了——没听我爹怎么说吗?军法从事!”

不是,柳明诚说的“军法从事”指的是这个吗?等等,爹?这是柳明诚的儿子?

孔希尧顿时后悔不迭,这就是现世报啊!刚才那么羞辱人家,现在落到人家儿子手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没等他想好对策,孔府里已经传来了哭爹喊娘的叫声。

为了点清人数,那群大兵们奉命将孔家所有人集中到一起,又抬来了族谱,照着族谱点名。可这毕竟是绵延数百年的大家族,远支旁系分出来大概有几十支,一一点检下来也要费不少时候。

而且,这些人有的已经不在孔家大宅居住了,也要一一抓过来看押,如此一来,足足折腾了两三天、几乎把整个沭州城都掘地三尺,才总算把人口点算清楚。

这个过程中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那是免不了的,士兵们顺手牵羊也是防不胜防的。虽然柳恽还算有底线,让人封锁了孔家的库房不许随意进出,可士兵们随手顺走个古铜香炉、名人题写的扇面、镶金带银的首饰之类的他就管不了了,也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管。

“孔家男女老幼连同女眷一共一千二百多人,仆妇、庄丁等四千余人,已经全部拘押在孔宅之内——不过住的有些拥挤,走廊、夹道都躺满了人。而且,这么多人的饮食也是一大笔开销......”柳恽没干过这样的差事,有些挠头。

“我说供给饮食,我说白给了吗?”柳明诚白了憨儿子一眼道,“孔家既然想当东吴的忠臣,那咱们就没有白白供他们饮食的道理!让他们自己出钱买!价钱嘛——你自己定!”

“自己定?”柳恽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甚至还多想了一层,追问道,“父亲,那要是东吴其他降官也有对陛下不敬之处,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如此这般敲诈一番?”

“想什么呢?咱们柳家是功勋世家、皇亲国戚,岂能做出那等欺诈勒索之事?查处逆党奸贼是为人臣子者的职责所在,怎么能说成是敲诈呢?当然,如果他们诚心悔过,愿意花钱赎刑,那我等自然也可以法外施恩、从轻处置!不过,赎刑的钱不许贪墨啊,要如数上交,免得落人口实!”

“儿子明白了!”柳恽抱拳告退,走到门口又扭头对柳明诚道,“父亲,您现在也跟陛下学坏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柳明诚抄起桌上的镇纸就要砸过去,柳恽见状抱头鼠窜,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江南官员士绅人人自危,生怕祸从口出,因为总是莫名其妙便被扣上对圣上不敬、密谋复辟等“莫须有”的罪名,然后便被抓到军营中严刑拷打。好在大渊有“赎刑”之制,只要给足了钱,挨几板子就能放人。只要钱给到位,甚至板子都不用挨,或者只是做个样子。

庆王祁槐望着府库中越堆越满的金银财帛,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还是德甫兄主意多呀,不过,这个做法怎么那么像陛下的风格呢?

此为后话。

话说当日柳恽领了柳明诚的将令,当即便叫来了自己的亲兵队长耳语一番。随后队长便带着亲兵来到孔府,大算盘往孔永熙面前一拍,那年轻的队长便换上了一副奸商的嘴脸。

“五千多人啊!好,就算里面还有几个吃奶的小孩,那咱们就去个零头,按五千整数算!五千人啊!这人吃马嚼的,得多大挑费呀!你知道养五千士兵要花多少钱吗?”

孔永熙茫然地摇了摇头。

“每个月五万贯!”队长伸出一个巴掌比了个手势,语气夸张地道,“五万贯啊!这还只是普通士兵!普通士兵吃什么你知道吗?唉呀,你怎么可能知道?你这种自小泡蜜罐长大的贵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告诉你,他们吃的是地瓜、土豆、黍米,偶尔能吃一顿粗米已经算是过节了!当然,这些粗鄙的食物你们这些大户人家是咽不下的,你们得吃精粮啊!精米是什么价呀?一斤精米能换四斤地瓜!也就是说养你们这些人每个月得花二十万贯!

这还只是你们府里的人吃的,那我们又得看押你们,又得派人去给你们采买,还得帮你们里外运送,甚至还得帮你们倒夜香!你猜我们得动用多少人?”

望着队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一只手,孔永熙试探地询问:“五......百人?”

“五千人!”那队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顿时裂开了一条缝隙,孔永熙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

“咱们刚才说了,养五千士兵每个月要花多少钱来着?”队长继续他的启发式教学。

“五万贯!”孔永熙这次回答得非常干脆。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孔家一个月应该给我付多少钱?”

“不是,账不是这么算的呀!”孔永熙算是明白了,这帮军爷就是来敲竹杠的!他急忙辩解道:“你们当兵的领饷,就算不领这封门的差事,难道就不发饷了吗?这笔钱怎么能算我们家头上呢?还有,我们孔府也不是人人都要吃精米,一个月也花不了二十万贯那么多钱啊!”

“嗯,有道理,那你说给多少?”那队长居然从善如流,一点没有反驳。

“十......万贯!不能再多了!”孔永熙咬牙说了一个他自认为合适的数额。

“成交!曲参军,麻烦给写个凭据好签字画押。”那队长一口答应了,连孔永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多了。

果然是泥腿子,真没见过世面啊!十万贯就打发了!前面说得天花乱坠,原来是虚张声势!

当兵的抬了十万贯爽快地离开了,孔永熙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当天晚上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大老爷,他们送来的不是发芽的土豆,就是发霉的糙米、发黄的菜叶子,没一样能吃的!”管事捧着一碗生糙米愁眉苦脸地说道。

孔永熙自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顿时懊恼万分。怪不得白天那帮当兵的那么好说话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把米好好多洗几遍,包在荷叶里蒸透了,勉强吃吧!非常时期也没那么多讲究了,父亲那里我去说!”

端着一份色香味都差几分意思的饭菜,孔永熙去见了孔希尧。

“父亲,他们果然开始刁难我们了,今日送来的饭菜都不大好,明显是有意为之。”

“你说,这是北渊皇帝的主意还是柳明诚的主意?”孔希尧看了一眼难以入口的饭菜抬头问道。

“您是说打压南孔?这有分别吗?”

“如果是柳明诚的主意,那咱们派人去京城运作一番,未必没有转机。”

“可如果是北渊皇帝要毁咱们呢?崔家那样的大族不也被他收拾地服服帖帖吗?可怜那崔慎,都混成那样了,也不敢说北渊皇帝一个不字!”孔永熙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我这两日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北渊皇帝不会如此对待孔家!咱们毕竟是儒学正统!这本册子我也看了,他反驳崔与之引用的还是《论语》,只是将其义进一步引申而已。这说明他并不反对儒学、不反对孔家!只要有这个前提在,咱们就有机会!

反倒是柳明诚,他针对咱们南孔是有动机的!你别忘了,他跟北孔是儿女亲家,就凭这个,弹劾他个因私废公不算冤枉他吧?!”

“父亲高见!只是,门都封了,咱们怎么出去呢?”

“挖个地道!只要能让一个人出去咱们就有通朝廷的门路!让老七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

“好,那儿子这就去布置。只是,他们若是日日都送这样的饭菜来,只怕等不到京城有回信,咱们就要饿死了。”

“那些当兵的不就是要钱嘛!给他们!一点钱而已,不要舍不得,先稳住他们再说!”

“是,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