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尘来了长安府,贺知孝立马紧张了起来,好在他直接去了停尸房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长安府不比其他地方,天下脚下,掌管长安城一百零八坊,近百万人口,下属还有三个县,万年县,荣化县和长乐县。长乐县主管北城,荣化县主政南城,万年县则负责西城,东城长安府直属。
和平坊就在万年县管辖范围,不过三县大多只负责民生民计,遇着命案这种大案长安府一般是直接接手。
长安府仅捕头衙役就有一千多人,再加上其他总数一千五六上下,这么点人管理近百万人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贺知孝常常忙的脚不沾地,大多时候还吃力不讨好。
京畿重地,四五六品满街走,一二三品也是动不动就找上门来,他这个父母官不是一般的难做。
这不刚送走了巡防营的一位宣威将军,叶千尘就到了。
府衙很大,有专门停尸的地方,有了命案会第一时间将尸体送到这里,待查清缘由后再交接给刑部或大理寺,亦或是交由家属处理。
叶千尘这次有点雷厉风行,来了直接拿着镇抚司的牌子去了停尸房,完全没招呼他。
叶千尘不招呼他,可他不能不来,刚巡防营就是来问话的,一个从四品的将军竟然在他面前叫嚣,叫喊着三天查不出巡防营就自己接手查,简直是扯淡!
老子都查不出,你们一群只知道动武的莽夫能查出个锤子!若不是他修养好,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最后还是说镇抚司已经接手了案子,那位将军才闭嘴。娘的,欺负我正三品官小吗,有胆子去镇抚司撒野去!
“呦,贺大人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脸又黑了!我那面膜挺好使的,回头你也可以敷敷,这黑脸看着总叫人不愉快!”见了贺知孝,叶千尘有些揶揄道,他总觉得这位父母官对他有意见,可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了他。
“哼”听着叶千尘的调侃,贺知孝冷哼一声:“巡防营刚来人了,让我尽快交出凶手,否则他们就自己接手!”
“我说小侯爷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这次来的只是巡防营的从四品将军,下次估计就是兵部和都督府的人了,果毅校尉再小也是军方的人,更何况是京城脚下,他们肯定要交代的!”贺知孝有点忍不住抱怨。
“哼,交代!什么交代,让他们找我来,我镇抚司的诏狱正好差几个够品级的镇场子呢?”叶千尘嗤笑,一脸不屑。
贺知孝听的直抽抽,心道:“你牛!你牛上天了都!”
“我也是这么说的,想必他们会去找你的。”贺知孝忍不住嘲讽。
“就怕他们不敢!叶指挥派人去巡防营走一遭,查查童河过往和人际关系,有藏着掖着的直接拉回诏狱问话!”转头看向叶飞,叶千尘说道。
“好勒!”叶飞咧嘴一笑,下去了。他没派人,竟是自己去了。
看着这强硬的作风,贺知孝撇撇嘴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已近八月中旬,天气炎热,这停尸房的味道实在不咋地,叶千尘只是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镇抚司有专门的仵作,这些事情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说实话他就是坐在镇抚司衙门指手画脚也没人说什么。不过镇抚司初次露脸,定要威风威风,万一遇着不开眼的,他这镇北侯也好上去抽大嘴巴子。
“贺大人,这地味不好,要不去你府上喝口茶!”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叶千尘实在忍不住了,对贺知孝说道。
贺知孝心里警惕,当即道:“长安府经费有限,没茶!”
叶千尘语塞,你果然是对我有意见!
“贺大人,本侯有得罪过你吗?”叶千尘实在忍不住了,每次见他都黑着脸,就好像抢了他闺女似的。
贺知孝沉着脸白了他一眼,心道:“有没有得罪你心里没数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叶千尘郁闷,是他出门没看黄历还是这贺知孝家的黄历与他的不一样,怎么感觉每次遇到他贺知孝脸上都写满了不吉利。
“爹,娘亲叫我来请侯爷过府喝茶!”正准备对贺知孝死亡凝视的时候,一道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
叶千尘起初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随后一愣猛的转过了身子。
而贺知孝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哆嗦,急忙喝斥:“你怎么来了,回去!喝什么茶,咱家没茶!”
说着话急忙挡在贺晓柔身前,眼神警惕凶狠的看着叶千尘。
叶千尘顿时脸黑了,你这什么眼神,什么意思?
顿了顿,叶千尘歪着身子探头看去,啧啧,好俊的丫头!
“贺大人你闺女?”叶千尘问道。
贺知孝怒目而视,不说话。
轻轻一笑,叶千尘好像明白什么了,不是他抢了这位贺大人的闺女,是这位贺大人生怕他抢了自家闺女。
好你贺知孝,本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如今长安城不知多少闺秀芳心暗许,恨不得委身床榻,若不是与公主有婚约在身,提亲的媒婆门槛都能踏破。连武安侯都想着要把孙女介绍给自己,你竟然还防贼的防着本侯!
“啧啧,真想不到贺大人脸这么黑竟然还能生得这么水灵的闺女!嗨,小美女,我叫叶千尘,很高兴认识你!”叶千尘眼睛一转,突然灿烂的笑着打招呼。
一句小美女直接将贺知孝气的跳了起来,指着叶千尘的鼻子就骂:“竖子,放浪!枉你身为镇北侯怎如此口不遮拦,下流!”
在大秦当街这么叫女子就是调戏,羞辱了,因为在勾栏瓦舍都这么叫的。
看着暴跳如雷的贺知孝,叶千尘撇了撇嘴。就气死你,白瞎了我那一坛子三花瓷面膜了。
“我叫……贺贺晓柔,温温柔的柔!”贺知孝身后,水灵的贺晓柔红着脸,柔嫩细长的小手抓着裙摆,声如细蚊的说道。
此刻的她心里小鹿乱撞,慌的不知所措。娘亲叫他来的时候她还激动的想着,可算叫本女侠逮着机会一见这镇北侯真容了。当时还想了很多见面的说辞,可到这会儿,竟是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头也不敢抬起了。
“哎呀,好丢人!怎么这么没出息……可是他好好看哦,那身衣服也好漂亮!”贺晓柔心里忍不住的想。
贺知孝愣了,转头看着脸红的跟个樱桃似的贺晓柔,一下气的捂住胸口竟是直愣愣倒了下去。
“哎呦,我去!”叶千尘一见心下大惊,一步跨过去将他扶住,并渡了一口真气过去。
他的功法神异非常,这一股真气好像灵丹妙药,愣生生将快要晕死过去的贺知孝给拉了回来。
“我说贺大人,至于吗?有心脏病就不要轻易动气么,万一气死了你让我怎么跟陛下交代!”叶千尘无语,你说你堂堂长安城府尹好的意思跟我这碰瓷?
“爹,爹,你怎么了?侯爷我爹他怎么了?”贺晓柔见贺知孝突然倒地,顿时心急如焚,哭的梨花带雨,那模样哦,真是惹人怜爱!
“你,你别想打我闺女主意!”贺知孝好赖缓过了一口气,刚好了点就狠狠捏着叶千尘的手,急喘的说道。
听了这话,叶千尘也一时间感觉到心口闷的慌!
“爹!”贺晓柔羞的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鼓起勇气,看向了叶千尘问道:“侯爷,心脏病是啥病,严重吗,我爹不会有事吧!?”
“额!”叶千尘愣了,这世界好像没有心脏病这么一说,不过没这种说法并不代表没有这种病。
看贺知孝刚刚的反应明显是心脏病发作了,可他不通医术,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贺晓柔解释。
“贺大人得的应该胸痹!”正好这时仵作白晓堂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见贺知孝如此,立马蹲下把脉!
这人三十来岁,长的跟白面书生似的,一双手又长又细,整个人也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很儒雅,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为仵作!
“咦,你知道?”叶千尘有些惊奇。
“属下家里历代行医,祖上曾有过记载!”白晓堂放下了贺知孝的手臂接着道:“大人应该是初次发作,往后切记不可动怒,也不可太过操劳!”
说完后他又看向了叶千尘:“大人,有发现!”
“哦,说!”
“童大人的确是被吓死的,不过惊吓只是诱因,他应该是跟贺大人一样,惊吓过度后爆病身亡了!”白晓堂娓娓说道。
“死人你也能看出有心脏病!不是,有胸痹?”叶千尘吃惊,这人好像是刑部过来的吧,他这是简到宝了!
“倒不是看出来的,属下冒昧把童大人的心取了出来,童大人该不是第一次犯病,所以他的心与常人有些不同!还有童大人死前应该是中了迷药产生了幻觉,属下在他的鼻腔里发现了些东西,不过量太少不足以取证,也只能是猜测!”
叶千尘眼睛发光,这是人才啊!“接着说,其他人呢?”
“除了童大人外,其他人死前应该也中了迷药,不过他们被分割,属下眼拙着实看不出是什么利器!”白晓堂皱眉这个问题很困扰他。
“有什么特征吗?”叶千尘听的皱眉。
“伤口太过于平整了,无论是什么神兵利器,入骨入肉都会有阻碍,只要有阻碍伤口就不会那么平整。经验丰富的仵作验尸凭借伤口就能推断出是何兵器,可这十二人的伤口,属下看不出来!”白晓堂有些自责。
叶千尘看出了白晓堂的谨慎小心,却也没多说什么。有时候让属下敬畏,才能更好的驭使。
“金铭和柳文城呢?”沉吟了一会叶千尘又问道。
“这个,属下还没查!”白晓堂有些心慌。
叶千尘不解的看向了他。
“他们的死因和案发时间都不同,属下要将童大人他们的情况做好记录,清洗一番才好另做查验,若是有前者的异物混在后面的查验中,难免影响大人判断!”白晓堂赶紧解释道。
叶千尘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随后他又目光一凝:“这么说你刚没洗手?”
白晓堂尴尬的红了脸。
叶千尘顿时有些反胃,再看贺晓柔也是小脸煞白,至于贺知孝,没眼看了,眼望着又要晕过去了。
“来人,先将贺大人送回府!”招呼一声,便有几个锦衣卫上来将贺知孝抬走了。
贺晓柔也赶紧跟着,走了半道她又突然回头,红着脸道:“侯侯爷,记得喝喝茶!”
“哎呦!”贺知孝一声痛呼,估计心又疼了。
叶千尘忍不住嘴角抽抽,却还是笑着道:“贺姑娘好意本侯心领了,但眼下公事繁忙,待来日有空闲定去府上叨扰!”
贺晓柔见他拒绝,立马泪眼婆娑,又听他说空闲了会来,顿时绽放了如花般的笑颜。“那晓柔就等着侯爷!”说罢害羞的转身跑了。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看着跑远的贺晓柔,叶千尘忍不住说道。
“大人,您刚说什么?”白晓堂一愣,他没听清。
“没什么,你去洗手吧!洗干净点!”不知为何,此刻看着白晓堂那双细长的手突然就有些嫌弃。
“啊?哦!”白晓堂愣了下神,奇怪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