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同本来没想到这个,但是听她这么一分析,瞬间觉得好像确实有点不大对劲。
马婶子虽然在女知青这事情上有些偏执激动,经常要和女儿对着干,但是一到这种正经事关头,她的脑子就好像瞬间回归正常了。
她想了想:“所以,你今天拎着这一篮子鸡蛋去找那个女知青,就是为了问这个事儿?”
马飞兰知道她一回来,她妈就去扒拉鸡蛋篮子去数个数了,生怕她把鸡蛋留在了江晚那边。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觉得没必要再瞒着家里人。
于是斟酌着把薄荷水这个东西是江晚教给她的事,和家里人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这事儿只能咱们自家四个人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对外说出去,不然,我冒领功劳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这年头,人人都以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农村人自豪,最怕的就是被戴帽子。
马和同父子不是碎嘴的人,原本马婶子不以为然,但听到最后,她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也保证不会说出去。
马飞兰这才继续:“你以后也别对女知青有这么大的成见,她们是不如咱们农村人力气大会干活,但是她们有知识,脑子聪明。
就拿你刚刚说的,她去市里是为了投稿到出版社,你不用懂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她投稿过了,那就有钱拿!而且钱也不会少!
所以人家是靠脑子赚钱的,你别一天到晚的瞧不起人。”
眼看这话头一开她妈又有话要说,马飞兰赶紧摆手:
“说回正经事,这鸡蛋我一开始是拿着心里不踏实,所以想给她还回去的,但人家不要,而且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这个功劳,至于说宋主任的不对劲,其实也是她察觉到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抛开你们对女知青的偏见不说,就说她这个话,是不是分析的有道理?”
马和同放了筷子,摸出旱烟来抽。
马婶子想了想,道:“那行,我明天去农场那边打听,那宋主任我说不上话,宋主任的老婆,还有那个尹会计还是挺和气的!”
说到最后,她还斜了女儿一眼:“还瞧不起我们说瞎话呢,现在还不是要用到咱这闲话说瞎话的人!哼!”
马飞兰无语半晌:“阿妈,不是瞧不起你们,是让你不要随便乱传瞎话,对人名声不好,江晚同志是个很好的知青。”
马婶子不置可否地撇嘴,吃晚饭。
果然,八卦大妈也有八卦大妈的好处,没过两天,马婶子就问到了一点小道消息。
马飞兰得知以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江晚家里,把事情告诉给她听:
“听说宋主任要在咱们农场办小学!他去公社审批,但是领导卡着,后来就有了薄荷水奖励鸡蛋的事。”
江晚听完,琢磨了一下:“不是上面不批,应该是要咱们农场能够完成生产任务以后再批。”
马飞兰其实心里也觉得是这样。
办小学这件事,估计宋主任是拿不准大家的意思,也有可能是不确定最后一定能办下来,所以就没有大张旗鼓的明说。
只让他老婆徐丹和尹会计,在农场里散步一些小道消息,想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
马飞兰不奇怪他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因为早两年,就听说过隔壁公社有个山村大队,大队长因为要办小学,解决一下孩子们的学习问题,结果愣是被村里人活生生打死了。
因为当时动手的人实在太多,事后谁也不肯承认自己下了死手,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借机抓了几个村里的地痞无赖,做了了结。
据说那边学校到现在都没办起来。
宋主任不是528农场的人,来之前大概也听说了这边民风彪悍,又有别人的前车之鉴,他才会处理的这般小心翼翼。
但其实,马飞兰以及家里人都是很赞同办学的。
马飞兰自己和哥哥都上到了初中毕业,当时因为上学没少受累辛苦,天再冷都要摸黑起早走非常远的路去隔壁大队的学校上课,路上又难走,遇上下雨或者下雪,兄妹俩都没少受罪。
如果农场能有自己的学校,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而从现在小道消息逐渐扩散,农场众人没什么反对的声音来看,办学的支持率很高。
可现在问题是,生产任务怎么抓呢?
马飞兰觉得如果有这个指标卡着,办学校这事儿多半要黄:
“你不知道,咱们这里地势特殊,一多半是山地,剩下的平地中还有一小半的地是靠近河道的,这边春汛很严重的,河道边上的地就几乎没有干的时候。
到了夏天,要是指望着少下一点雨,这边的地少淹一点,那其他地方的作物就会因为干旱产量大幅度减少,如果指望着多下点雨,少点干旱,那这边这块平地就几乎全算是荒废了!”
可是论生产任务的时候,这些地都是算上去的。
马飞兰突然觉得宋主任没有大范围宣扬办学的事,是因为也许他自己都不确定,能把农场的生产量给提上去。
不得不说,马飞兰确实猜中了宋宏远的心思。
他没在晒场集合的时候直接宣布要办小学,鼓励大家抓生产任务,一来是怕农场这边的人像隔壁公社那个山村大队一样抵触办学校,二来也是不确定农场的生产任务一定能达到公社领导的指标。
当然了,生产任务该抓还是得抓。
可结合实际来看,他觉得要完成公社的指标,确实难度不小。
所以,农场大婶大妈磕着瓜子闲聊八卦的时候,马宏远坐在办公室里,抱着茶缸子真是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而江晚这边,她听马飞兰说的头头是道,关键还分析的有理有据,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直觉她以后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农民。
于是问:“你初中毕业了,想过念高中吗?”
马飞兰一愣,随即苦笑:
“我们现在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继续上学?高中是要去镇上的,除了要学杂费还要住宿费和伙食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有这钱,我们家能好吃好喝地过一年。”
江晚没做声,然后说回了抓生产任务这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