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楼合上双目后对外界感知并未失去,他在自掘坟墓的同时也为李严二人挖了两个坑。坑不大,也足以将他二人埋葬。
如今自己倒台了,诸位大臣后院里养着的那群表小姐,干小姐什么的,都失去了利用价值,应该是便宜那群狗东西了。
只是可惜那几个侏儒女孩,用来拉拢自己不成,下场不会太好。
当初怎就跟南老头说自己是侏儒了呢,真是害人害己。
再想想严李二人,那两个老棺材瓤子。老光棍那个小气鬼,离了自己的慷慨解囊,绝不会自掏腰包就是了。可自己如今的境况是不能为他俩争取一口薄棺了。你大爷儿的,为仇人殓尸是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可惜呀可惜!
好想回家,两年了,父亲有没有生了白发,母亲墙上的画像有没有泛黄,是否会落了灰尘无人擦拭。还有自己手下那几个孽徒,长歪成啥样了,现在回去修理还来的及吗?
好困,若是这一觉睡下去,再睁开眼睛就回到家乡了该多好!累了,你们继续闹吧!小爷睡会。
看着满身鲜血的雁归楼,八皇子殿下急忙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时南旋归道:“殿下,这种刑罚,不可救治。要送至西郊乱葬岗,曝晒七日,死生无论。”
“若您现在救他,等他醒来还是要回归皇家影卫的,不如七日后再相救。那时若七公子还能活下来,他就自由了。”
八皇子听闻是这样的结果。嘶吼道:“你们,你们简直没人性。”
南大人低沉道:“江湖规矩向来如此,对叛离之人从不手软。”
“殿下,这是七公子自己的选择,不要让他前功尽弃。”
这时,皇帝将雁归楼先前呈上的奏折合上,手中笔走龙蛇,不曾停歇。
片刻后将圣旨交予李公公,李公公当场宣读,原来是雁归楼所奏,列出严相和李尚书那二人,贪污受贿,科考舞弊,残害皇家子嗣,倒卖军粮,私通外敌,勾结匪寇等等。
九十余条罪状,李公公宣读圣旨读的口沫横飞。
朝臣中有的感觉大快人心,有的捏了一把汗,有的松了一口气。
新入朝的几位官员则感觉太不可思议!
这十年寒窗苦读,半生荣辱换来的乌纱帽呀!到头来怎就断送了卿卿性命!
李严二人被宫中侍卫当场摘去官帽,扒去朝服,准备午时在菜市口问斩,诛三族,家产全部充公。
再看看旁边被八皇子抱着的雁归楼,无声无息,一身白衣几乎全被血染透,连带八皇子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
这三个人,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转眼间天翻地覆一般的境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那二人深知今日之祸从何而来,大喊着:“老臣不服,老臣冤枉啊!那雁归楼不过是个三寸地丁的矮子,是个养不熟的狗奴才,何以他一本奏折,陛下不问不审,直接判罪。”
“那雁归楼明显就是打击报复,为己复仇,陛下万不可被奸人蒙蔽。诛杀忠良啊!陛下……陛下啊……!”
哼!可恨的两个老东西,没想到屠刀悬颈之际也会露出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看这两人丑态,刚刚要挖人双眼,断人手足时说的那么大义凛然,轮到自己就直接怂成了这样,敢问那属于大好男儿的血性呢!
这么精彩的一幕可惜怀中人看不见,真是遗憾!
此时八皇子已帮雁归楼穿上衣袍。可是他鼻子唇角的血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显然已心肺皆伤,气息微弱,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宝座上的皇帝看到这一切,也动容道:“雁归楼这份奏折并非当场所写,与打击报复无关。上面所奏之事皆有证据辅佐,并非空穴来风。”
“严相、李大人,你们想不到吧!关于这些罪证,早在茶马古寨破灭时就开始搜集了,算下来比京恶谷案告破还要早上月余。”
李严二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面如土色。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可恨雁归楼,派出去那么多江湖高手追杀他,谁能想到此人就藏在宫中,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雁归楼本人,朕就是器重他,要给他荣宠。你二人也有异议吗?”
一听这话,两人一时没了脾气。而旁边沈尚书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戏外看客雁归楼,终于回到戏中做了悲惨的主角。
而李严二人两大家族也将随着李公公的一句“退朝”而惨淡落幕。
天空湛蓝如镜,朵朵浮云似白衣。
午时还未到,城楼上,皇帝一身玄衣,袍摆翻飞。身旁禁军首领身着甲胄,长剑在手。
两人目光望向城中百姓,望向远方。
官道上百姓长跪不起,黯自垂泪。
以往有官员问斩,百姓前扑后拥,夹道相随,手中烂菜叶,臭鸡蛋满天飞。
今日听说雁归楼遭遇刑罚,尽管百姓不明原由,还是长街上跪地等待,竟视天威如无物。
严李二人的囚车经过,也未被扔那些脏东西,不为别的,弄脏了这街道,一会要让雁归楼怎么经过。
这二人无形中得了雁归楼这等恩惠,也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当牛做马,前来报答。
两辆囚车过后,八皇子与其他三名侍卫,抬着雁归楼被裹着草席的身体缓慢前行。
时近中秋,阳光依然炽热,几人却走的像蜗牛爬行一般,生怕过度颠簸,会引起伤口过度出血。
尽管这样,所过之处依旧有鲜血滴滴答答一路相随。
沿途跪立两旁的百姓,肩膀耸动,很多人都在哭。
皇帝见状不悦道:“雁归楼民众之声如此高,是朕做错了吗?”
南旋归轻声道:“京恶谷一案,受牵连的苦主大多来自京城,雁归楼所做之事深入民心。”
这两年落马官员那么多,地上所跪之人,很多都曾遭遇过迫害。
金銮殿前,雁归楼有多少反对之声,这宫外就有多少拥护之声。
民生所向,老百姓也不过是求个吃饱穿暖,平安顺遂。
几个铜板,几亩薄田,那都是关乎百姓生计,甚至能导致家破人亡的大事。
雁归楼出手相帮,自然就被百姓记住了,老百姓所求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皇帝似有所感,半晌后沉重道:“小七伤的不轻,你看他能否熬过这一次。”
却听南大人道:“很难,臣本欲将剑扎在他腿上的,休息月余也就没事了,陛下不该答应严相的无理要求,让七公子当众宽衣。”
皇帝道:“朕当时也是被那严老贼蛊惑了,以为小七身上真有什么隐秘。”
南旋归道:“微臣收的徒弟,陛下还不放心啊!”
让一个朝中重臣当众宽衣已是不敬。
何况京恶谷案中,那夜不知都发生了什么,雁归楼心伤颇重,今日朝臣见了他身体,有多少人目光猥锁,可见平日里行为有多不检点,雁归楼那么骄傲之人,怎受得了。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南旋归:“今日臣若武功稍逊,小七就当场自戕了。你没见他当时神智有多混乱。”
皇帝道:“小七用自己的刑罚,解了你的生死状,也足够大义。南、是我目光狭隘了,抱歉!”
南旋归道:“也不必有歉意,小七身份成迷。一直查不到来处,这你我都很清楚。”
他的师门南旋归曾去过,也见到了雁归楼给他师父立的墓碑。
注名是“雁归楼立”没错,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说一个人生活了四十年的山洞,却没多少烟火气,这合理吗?
“老实说,雁归楼今日朝堂上所言,臣一个字也不信。”
皇帝道:“朕也不信,不过能瞒得过你我二人,他也算本事。”
当然了,若瞒不过这二人,还怎么在朝堂里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