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媛发现随着靠近县城,牛车、马车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徒步而来的,一打听,都是为了仓河亭长而来。
这些人里仓河镇的人最多,其次便是青山镇跟另外一个紧挨着仓河的小镇。青山镇有刚直不阿的魏亭长,被害的人不多,另外一个小镇就比较惨。
他们亭长跟仓河亭长狼狈为奸,层层剥削,论财产损失比之仓河镇的人还要残酷。
随着前进,老者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顾媛真怕这位刚直的将军给气出个好歹来。
她偷偷扯了扯江毅的袖子,道:“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肚子怕是饿了,那边有个馄饨摊,不如我们去吃一碗馄饨休息一下,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他们是赶着牛车来的,顾媛跟江毅、老江头、老者坐一辆车,顾老二与顾老三带着顾欣欣和顾菲菲坐另一辆。
从青山镇到青阳县一路上 并不平整,饶是她屁股底下垫了厚厚的棉垫子,也不舒服的很。
她都这样了,更何况两个老人。
江毅看了顾媛一眼,恰好看见她不着痕迹的摸着肚子。他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于是转头去看老江头跟老者。
“您觉得呢?”老者是他亲生父亲,两人私底下早已经相认,但江毅从未喊过他一声爹或者父亲。
倒不是他记恨老者,而是他担心老江头心里不舒服。
可喊尧老爷或者将军又太过生疏,很多时候他都是这般什么都不喊。
老者点点头,“也好,”他伸了个懒腰,叹道,“老喽,不行了。”不过坐了一上午牛车,竟然觉得累。
顾媛搀扶着老江头下来,嘴里说着:“您哪里老了,山里头有不少上好的药材,等开春有时间我跟江毅进山,看能不能寻得些何首乌来。”
论年纪将军也才五十多岁,跟她娘差不多,且他常年习武身子骨比她娘壮实多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当年怒急攻心一夜白发,顶着一头白发所以给人年迈老翁的错觉。
要说老那也是老江头,老江头比尧将军的年纪大了一轮。
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老者这才说道:“哈哈,媛媛有心了,江毅这小子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一会儿啊,让江毅带着你到处逛逛,看上什么让他给你买。”
他能看得出来顾媛不是随口说说,她眼眸里有认真。
作为大将军他当然不缺上好的药材,难能可贵的是顾媛这份心。
顾媛没想到她当着众人的面会说出这话来,一时间被闹了个大红脸。
今日进城的人多,城里做生意的摊位都特别红火,就连这馄饨摊也是走一个就来一个。
趁着老板收拾桌子的时候,老者问道:“老板你这生意不错啊。”
馄饨老板笑着摇头,“哪啊,这不是县令要审仓河亭长么,好多人都跑来看热闹来了,平时啊,我这可没那么多人。”
“照你这么说,这仓河亭长作的恶怕是不少,这么多年你们县令都不管?”
你道老者是想跟人闲话家常,他这是想要提前打探消息,看看百姓对这位县令的看法。
老板把碗放在盆里仔细清洗着,他嘴里回应,“听这位老爷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外地来探亲的,恰好听闻此事过来瞧个热闹。”口音做不得假,他只要一开口大家都能听出来,老者也没有在这方面隐瞒。
老板点头,“原来是外地来的,也难怪老爷您不知道。”
“我们县令大人啊倒也算的上是个好官,他上任以来为我们做了不少事儿,也曾立誓要抓尽这些违法乱纪之人。”
“唉,”他深深叹息,“可是有时候就是天不遂人愿,这仓河亭长他背后有人,威逼、利诱,有好几次啊,我们县令都把人抓了,最后又不得不放回去。”
“这回啊,听说,只是听说啊,这个亭长得罪了外头来的大人物,那大人物的官比知府大人还要大,咱们县太爷才敢把人给捆了,公开审理。”
顾菲菲噘着嘴,“照你这么说,县令不也是欺软怕硬之辈么,就这你还说他是好官。”
老板搅了搅锅里的馄饨,良久才道:“所以我加了个‘也’字啊。至于你说欺软怕硬,倒也不至于,这人啊,哪有不怕死的。在说那亭长背后有人,有两次县令顶住压力把人给判了,最终还是被上头的给驳回,把人给放了。”
“你说县太爷他能怎么办?”
馄饨摊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此时那老太太也开口说道:“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告他那几个人。我听说最后被他们放狗给活活咬死了。”
“你们说谁还敢报官?”
抓人得讲究证据,你不去报官,县太爷怎么给你做主,怎么抓这仓河亭长?
顾媛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狠、太张狂了。”
老婆婆叹息,“没办法,这都是命。幸好啊,我们不是仓河镇的镇民。”
他们都只是普通老百姓,摊上这么个亭长,能怎么办,只能受着呗。
老者道:“若我记得没错,身为县令他应该有越级上报的权利。你们县令他自己解决不了,就看着百姓受苦,不知道上报?”
“上报?”老板给老者端了一碗馄饨,笑道:“您啊,太天真,青山县谁不知道县蔚跟知府大人穿一条裤子,他啊,就是知府大人下放的眼睛。”
“你想上报,说不定折子还没送出去,人就……”他随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馄饨上来,老者也没再继续问,好似他刚才真的只是随口闲聊一样。
老板也没继续多说,给他们上完馄饨又开始忙活起来。
心不在焉的吃完馄饨,给了银子,顾媛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明日才是审判的日子,如今天色已晚,顾媛觉得他们应该找地方休息,等待着明日的到来。但尧将军跟他们不一样,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要去县衙找县令。
老者喟叹:“先去县衙吧,尧忠应该在那里等着咱们呢,咱们先去跟他会和。”
尧忠办事利落,他们一群人住宿是个问题,去找尧忠,他应该准备好了房间。
到了这个时候老者一点伪装的意思都没有,或者说再装就没有意思了,到了县衙,他直接点名要见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