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里,丝毫没有客气疏离,反而带了一丝真心实意的亲近,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日和煦了几分。
可钱老爷子和张氏,却不敢自居身份,当真喊人家一声明大郎。
人家世子爷称你一声“老爷子,老太太”,那是尊重,是看在自家孙子的面子上叫的。
可他们却不能真的拿乔,端着架子,枉称什么长辈。
睿王爷那是谁?
——那是皇帝的儿子。
说白了,这天下都是人家的。
自己说啥做啥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快快快,大少爷,赶紧屋里请。”
思来想去,钱老爷子还是觉得称一声大少爷为好。
而钱老爷子此举,倒是让钱四郎长舒一口气。
好在,自家阿爷也是个拎得清的。
钱老爷子一边引着明煦等人进院,一边又让钱大江安排明旭带来的一众护卫。
他没领明煦去堂屋,那里此时人多眼杂不好说话,还是为大少爷寻一处清静之处为好,也能让大少爷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他领着明煦和钱四郎去了一间空厢房。
张氏也喊来了自家儿媳妇,让儿媳妇给厢房屋里换了一床新被褥,又拿出一套新茶具,以及先前皇帝赏赐下来的茶叶,招待明煦。
明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便认了出来,此茶定是出自宫中。
他也听闻了钱老爷子勇擒北戎第一勇士的事儿,对钱老爷子也是佩服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钱满山英勇,钱四郎果敢,都是因为家里有一个好长辈啊。
先前父亲还说,钱家满门均是信得过的,他还有些不信,如今亲自来了钱家,见到钱老爷子以后,原先的几分不信,也彻底转化成为了相信。
往后他用钱四郎,也就能更加放心了。
“大少爷一路舟车劳顿,您先好好歇歇,屋里被褥都是新换的,干净的很,一会儿您休息好了,我再准备酒菜与您接风。”
“老爷子,您不用管我,自去忙去,我与鸿允说说话便好。”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明煦也确实累了。
他听说,钱家有两个孙子考中了秀才,今日正是庆贺的好日子,外边还摆着流水席呢,老爷子肯定也忙的很。
他过来,一是代表父王,表示道贺,二也是鸿允出门在外,一年多未归家,他是存了私心的,想让鸿允在家住上一夜,与家人团聚一番。
明日,他们再回北境城。
想起这一次去京都,一无所获,明煦心中苦恼更甚。
从明煦的面上表情,钱四郎就知道世子爷在想什么。
知道明煦又在忧心小公子,他就跟着劝慰了两句,然后服侍着明煦躺下休息,自己这才掩了门,随阿爷一道出来。
直到离了厢房好一段距离,钱老爷子还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四郎啊,这独留大公子一人在屋里,会不会有些不妥?要不我让钱大江守在门口,万一大公子醒了,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钱四郎却嘿嘿一笑,“阿爷不用担心。”
钱四郎见四下没人注意他们,附上钱老爷子耳畔低声说道,“大公子身边有暗卫,若是大公子有什么事儿,暗卫自会出手,阿爷放心就是。”
钱老爷子往明煦所在的厢房上下左右看了看,却没见着半个人影。
不过他也知道暗卫,那些人厉害的很,总是神出鬼没的。
那时候,睿王在自家养伤时,睿王的几个暗卫不就总是神出鬼没,一度还把自己二儿子吓得魂飞魄散吗?
不过想到刚才大公子对孙子的称呼,钱老爷子眉头一挑,直接疑惑出口。
“四郎啊,你自己取名字了?”
钱四郎从家走的时候,并未进私塾,那时候大家也都是四郎四郎的叫着,并没有个正经名字,如今得大公子一声“鸿允”,想必这就是四郎的名字吧。
四郎嘿嘿笑了笑,那模样和钱金山还颇有几分相像。
“阿爷,我的名字还是睿王殿下赏赐的,怎么样,霸气吧?”
钱老爷子点点头,还别说,和自家孙辈的名字极为相衬。
自家孙辈都犯一个“鸿”字,大郎唤作钱鸿文,二郎钱鸿锦,三郎钱鸿宜,钱鸿嘉,六郎钱鸿熙,七郎钱鸿景。就连八郎,都起了正经名字——钱鸿峥。
如今四郎叫做钱鸿允,也算是没有什么大的错漏。
“孙儿啊,跟阿爷说实话,这一年多在外头,可还好?”
每次儿子来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
儿子倒还好,毕竟年岁在那摆着。
可孙儿呢?还是个孩子啊,他能不惦记吗?
“阿爷您放心,我一切都好,况且还有三叔在跟前儿呢,三叔虽然忙,可也十分惦记我。”
“好,好啊。”
钱老爷子拍了拍四郎的肩膀,眼圈通红。
钱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出门在外,从不让家里人担心,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时,张氏显然也看见了在院子里说悄悄话的爷俩,一招手就把四郎叫了过去。
他们这当阿爷阿奶的,见过了孩子,可人家亲爹亲娘亲兄弟还没见过呢,总得让李氏亲香亲香吧。
儿是娘的心头肉,张氏哪能不理解李氏的心情?
果然,李氏看见儿子突然归来,抱着儿子的脑袋嚎啕大哭。
若不是钱金山一直在旁边劝着,说不定今日李氏会一直抱着四郎不撒手。
花花更是四哥长四哥短的问个不停。
钱四郎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颠了颠,“呦呵,咱们花花重了,看来是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