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额鱼肚白,眼看旭日就要破晓而出,这标志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对于金丹期三百年寿命的修士来说,昨日与今日没有什么两样,漫长的寿命让人更加耐得住寂寞,同时,也忘却了时光的珍贵。
离魂谷后山寒潭附近,颜明修手持琉璃塔御扇而下,自万瀑洞困住那千年藤妖已有两个时辰了。他生怕夜长梦多,恐生变数,处理好一切便来这后山将塔中藤妖斩杀,夺其妖丹,以备嵇北辰疗伤之用。
颜明修抬手抛出七彩琉璃困妖塔,七彩灵光立马显现出来。虽是白日,但也难掩七彩灵光的耀眼,林中许多灵鸟都飞来欣赏这份夺目的美景,欢快的鸟鸣响彻长空,这倒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去他的不忍!”颜明修狠狠骂出了口,紧接着就将夺了魂的藤妖漫漫显现出来,看着痛苦不堪的藤妖,他倒是想立马给它个痛快。
这些年颜明修确实没怎么沾染鲜血,上一次还是在那郊外破庙,他不得不出手相助。当时他杀红了眼,险些被心魔控住,之后想想就后怕。
其实,这也是颜明修始终不入元婴境的真正原因,只是没曾想,一夜工夫,他竟然稀里糊涂地迈进了元婴期三重,白白又多了两百年的寂寞。
“来吧!给你来个痛快!”颜明修双指在空中灵巧地挥动着,火符咒瞬间画好,有了元婴修为的加持,眼前的金丹期妖兽,不再是难对付的存在,动动就能将其粉碎。
“去!”颜明修尽量压制着周身强劲的真气,他可不想伤及无辜,近日难得见到这么热闹的情景。
随着炙热的火球将藤妖燃烧殆尽,枝头的群鸟们也“呼扇”一下全都展翅逃命去了,林中一时间寂静无声、了无生机。
“哎,热闹是别人的,我不配拥有。”颜明修习惯性地说着俏皮话,不光能安慰自己,还能解解闷。
他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将琉璃塔招了回来,收到了他的储物戒中。这法宝琉璃塔他用得倒是顺手,看来颜明心没有为其认主,倒是可以考虑将它收在自己名下。
“恭喜千面郎君,修为晋升到元婴三重。”时无计的声音打断了颜明修的思绪,他不知何时已飘然骑着灵鹿赶来。
颜明修摆摆手,时无计接近大乘期的人物,区区元婴三重哪入得了他的法眼,突然现身定是有事要说:“惭愧惭愧,不知时谷主特意过来所为何事?”
“为了它。”时无计向来说话直,他看了眼悬在空中那颗藤妖妖丹,暗绿色的妖丹还冒着热气。他一到后山就见火光冲天,便知道颜明修取丹这事成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来晚。
“哦?合着时谷主是要跟我争了?”颜明修特意避开了“抢”字,若时无计想抢这妖丹,自然不会跟他打招呼了。
“晏月宗宗主向老夫讨要,仙友你说,是给还是不给?”时无计抬手摸了摸坐骑灵鹿的背毛,晏无归确实在刚刚神识传音与他,他真心里还真是有些为难。
颜明修眼珠轻转,既然晏无归想要那便让给他就是,有晏月漓想着嵇北辰,还怕这东西跑了不成。
“给您可以,不过时谷主这灵鹿得让我骑两天。”颜明修只是稍稍权衡了下,就让那妖丹取来拱手相让了。
“这......行吧。”时无计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他讨要妖丹不合礼数,就卖给颜明修一个面子好了。
“好嘞,走咯!”颜明修一听时无计同意了,立马将妖丹塞在他手里,生怕时无计会反悔。紧接着,他飞身骑上灵鹿,踏着祥云飞天而去。
颜明修这动作麻利地,就像这灵兽本来就是他的一样,这可看傻了一旁的时无计,不愧是千人千面的千面郎君!
——
白石听了那两名鬼医冢女弟子的叙述,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将赵灵儿安置在客房中,便火急火燎地跑到温谨言的住所,找时无计想办法。
白石之前喂给赵灵儿的定魂丹并没有起作用,按理说应该试试施针之术,但白石知道心病还需新药医,此时最管用的法子就是将温谨言找来,将赵灵儿从癔症中唤醒。
白石前脚迈进温谨言的院落,正巧时无计去后山寻颜明修而去,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内的温谨言居然醒了。
白石顾不上礼数,直接推门冲到温谨言床前,关切地说道:“谨言啊,你醒的可真是时候,身体觉得如何?”
白石也不等温谨言回话,直接为其号脉,见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很是欣慰又欢喜,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屋外带,嘴里嘟囔着:“快随我来!”
温谨言顺着白石的手劲下了床,直接被带到了门口,他面露难色地出言提醒道:“白师伯,我现在只着内衫,就这么出去恐怕不妥。”
“哎呀,是我太心急。”白石停下脚步,握着温谨言手腕的手却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屋内的弟子立马会意,将外衫递了过去。
白石抓起外衫温谨言披在他身上,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直奔后院的客房而去。
刚进客房的院落,温谨言立马猜出赵灵儿出事了,鬼医冢很少有客来访,最近住在这里的只有白石和赵灵儿了。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憋得难受不得不问出口:“白师伯找我,是因为灵儿姑娘?她怎么了?”
“她,哎......”白石不知从何说起,此时与温谨言全盘说出,若是温谨言对灵儿无意,那灵儿醒来得多难为情啊!
温谨言见白石吞吞吐吐,不似平日里直爽的性情,也不再为难与他。既然白石带他来见赵灵儿,他自己进去问问便知,想到此处,他推门走了进去。
“灵儿姑娘,我进来了!”温谨言轻轻推开房门,见赵灵儿没精打采地坐在窗边,以为她在为自己担心,心里顿时一股暖流涌出。
“好灵儿,让你担心了!”温谨言走上前去,弯曲膝盖,单膝蹲在赵灵儿面前。可他等了半天,却没有得到赵灵儿的一点回应,甚至是连头都不转一下。
“你也看到了,她这副失魂模样,全是因你受伤她内疚所致。”白石虽没有说出整件事情,但最重要的病因还是要让温谨言知道的,不然温谨言来了也是白搭。
言罢,白石满眼心疼地走上前来,轻抚赵灵儿的脸颊。赵灵儿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躲避着,两行清泪再次落下,那样子让人揪心极了。
温谨言心口一阵绞痛,他抬手想将其拥入怀中,但两人男女有别不合礼数,只能不舍地垂下手来,喉结滚动哽咽道:“难道她以为我......去了......”
“谨言,这话不得胡说。”白石一听立马怒了,把自己说没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看来这小子对灵儿是有心的。
“你多陪陪她,我出去下。”白石悄悄退出房间,贴心地将房门关好,期盼着灵儿可以尽早解开心结。
温谨言哪里不明白白石的用意,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衫,略显拘谨地再次唤着眼前的可人儿:“灵儿,是我啊,你的温大哥!”
赵灵儿止了泪,却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温谨言知道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身体不得控制。
他小心地走过去,轻轻将其拥在怀中,柔声宽慰道:“温大哥受伤不是灵儿的错,灵儿不要再自责了。
你知道吗?当时我服下丹药,心里想着护你周全,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因祸得福,顺利进入金丹期。
你若是点头回应我下,我就天天在这后院陪着你。”
赵灵儿的眼泪再次决堤,与之不同的是,她这次轻轻点了下头,虽只是一瞬间,但温谨言也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相信不出半月赵灵儿定会恢复如常。
——
正当嵇北辰心底渐渐产生变化之时,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出口制止了二人要闯“五重水境”寻“鲛人泪”的行为。
“漓儿休要胡闹!”
“小娘子,你家公子的身子可不允许他出这趟远门!”
沧澜海的海底鬼墓,位于沧澜海底最深处,是鲛人族埋葬族人之地,历代鲛人王羽化之所,也是鲛人族巫医的巫医冢所在之地。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没有鱼类生活于此,只有一种长相好似灯笼、头顶发光的怪鱼可以存活,那怪鱼被鲛人族称为灯笼鬼王。
嵇北辰此时正跟在大巫医孙婆婆身后,前往海底鬼墓。刚刚他与晏月漓身后出现的两道声音,正是鲛人王沧海与大巫医孙婆婆。
晏月漓被沧海带回了璃宫,而嵇北辰则随着大巫医孙婆婆,去了巫医冢的所在之地——海底鬼墓。
嵇北辰回忆着二人分别之时,晏月漓跟在鲛人王沧海后面落寞的背影,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并不清楚晏月漓与沧海有什么缘分,此时心中多少有些在意,多日不见晏月漓给他的感觉,变了好多。
曾经不苟言笑、不谙世事、不喜繁文缛节的魔宗妖女,如今是怎么了?
他听荆百味讲了昨晚海心岛之事,为救沧澜鲲首她与王渊亭、沈晴汐乔装登上渔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毅然踏上海心岛,最后竟然为救鲲首冒着被魔气侵染的风险,站上血红祭台,只身勇闯炼化大阵。
而两人刚重逢,晏月漓便哭着求他,求自己救救她的“海哥哥”,这又是为哪般!想到此处,嵇北辰只觉身心俱疲,这痛苦比丹田破损带来的疼痛要强烈百倍千倍。
在嵇北辰身前带路的大巫医孙婆婆,仿佛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痛苦。她突然转身回头,见嵇北辰满面愁容、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定是在忧心晏月漓的事。
巫医孙婆婆经历过男女之情,而且巫医之术使他能轻易觉察出其他人身体微妙的变化。她知道对于“拯救苍生”,眼前的嵇北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有对待他心尖上的漓儿,他会才会犯愁为难、想不开。
孙婆婆打算点醒眼前之人,思索了一下,她便开口道:“小公子应该清楚沧澜海与你父亲嵇毅君的渊源。
不管是沧澜、沧海、沧瀚鲛人皇族三姐弟,还是现居灵溪溶洞的黑青龙,亦或是与白石仙翁有私交的、我这个老太婆。自小公子幼年之时,你的为人和你所经历之事,事无巨细,我们沧澜璃宫都很清楚。
上万年前,天人族与我们鲛人族有恩。这份恩情,我们鲛人终身不敢忘,能帮到小公子是我们鲛人族的荣幸。
白石仙翁让小公子来沧澜海寻鲛人泪,我们鲛人族理当双手奉上。只是如今鲛人族破败、灵力溃散,沧澜海即将化为一潭死水。
造成眼前局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海心岛魔气的入侵,另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鲛人族的至宝鲛人泪,已经两代鲛人王未曾获得了……”
嵇北辰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巫医孙婆婆的话,疑惑道:“婆婆,晚辈丹田破损之后,鬼医冢便提出炼制五行丹药。五行丹药需要五种属性的千年妖丹来炼制,白石前辈便差我和颜师弟来寻鲛人泪。
刚刚听巫医婆婆说这鲛人泪已经久未现世,晚辈实在猜不出白石前辈此番让我来沧澜海究竟是何用意?”
巫医婆婆听到嵇北辰的话,惭愧地低下了头:“实不相瞒,这鲛人泪是天人族在人妖大战之后,赠予鲛人族的圣物,为得是驱散海中魔气,防止妖族入侵。鲛人泪的存在,就好比你父亲与无极仙尊守护的东沧与西凉的两处龙脉一样。
是我们鲛人族辜负了天族的厚望,鲛人泪在我们的手中灵力日渐衰落,历代族长们都想了很多办法,却依旧没有办法使鲛人泪恢复往日神采。
直到上代老鲛人王手中,鲛人泪彻底失去了灵力。沧海继位之后,就完全感应不到“五重水境”之中鲛人泪的灵力了,鲛人族彻底失去了至宝。
白石仙翁并不知晓沧澜海的处境,他只是想借鲛人泪绝佳的净化之力,助五行丹药的炼制。如果他知晓沧澜海,已经变得危机重重、魔气弥漫,他定不会让小公子冒险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