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谷鬼医冢院落内,白石见赵灵儿走了,忙向时无计赔礼道:“抱歉,是灵儿拖累谨言了。”
“无妨。”时无计摆摆手,虽心疼自家徒儿,但也没有怪罪赵灵儿的意思。
两人没有再多言,默契地并肩往温谨言的住所走去,时无计虽说不计较,但白石的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始终眉头不展。
时无计见了轻叹口气,心中无奈但也理解。温谨言是他的首徒,同时也是白石很喜爱的后辈,所花的心思不必他少,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受伤都心疼。
想到此处,时无计不禁出言宽慰道:“白老头放心,有千面郎君在,谨儿没有性命之忧。灵儿一个小丫头第一次去那么危险的秘境,没哭喊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白石点头不语,时无计的话明显有偏袒之意,话虽如此,他也是有一定责任的,毕竟赵灵儿是他带来离魂谷的。
时无计倒不是有意偏袒,他们鬼医冢弟子从来都不为失败找借口,修真界可没有“拖累”二字,既然当初温谨言决定带上赵灵儿,就应该护其周全,出了意外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他见白石还是那副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不再理会感伤的白石,大步往前走无奈说道:“你若是真心疼我家谨儿,就好生为他看诊便是。”
白石立马快步追了上去,连忙将此事应承下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到偏院时,鬼医冢弟子已为温谨言看过诊,神情均是轻松淡定,没有一丝愁容,有两个女弟子还在跟颜明修打趣谈笑,白石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师父!白师伯!”众人见时无计和白石前来,纷纷站定行礼,颜明修也收起手中折扇,向两人拱了拱手。
时无计对颜明修微微点头,向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弟子,出言询问道:“你大师兄如何?”
那弟子毕恭毕敬地一拱手,躬身笑言道:“回师父,大师兄无事,且修为精进到了金丹期,可谓是因祸得福啊!”
时无计摸了摸下巴上的白须,欣慰地笑了下,随即收回笑容对颜明修感谢地一拱手。
众弟子也是纷纷随着时无计照做,颜明修没料到有这一出,忙上前扶起时无计,连连客套道:“颜某不敢担此一礼,救下温小友只是举手之劳,时谷主不必多礼。”
颜明修说着就行礼离开了院落,白石见温谨言无碍便跟着他出了院子,想着询问其藤妖妖丹之事。
时无计推门而入,再次查看了温谨言的情况,见他面色红润,睡得沉稳。他又为其把了脉相,见其脉象强劲,体内真气充盈,探其修为果然是金丹一重,心中倒是有些疑惑,温谨言究竟有何因缘,让其化险为夷的同时,又增进了修为?
时无计带着疑惑出了房门,吩咐几名稳重的弟子轮流看护,坐在院中询问起众弟子来。
“谨言驱物期十余年,始终无法迈进金丹,今日究竟有何因缘,‘千面郎君’可曾提起?”时无计言罢,看向方才与颜明修畅谈甚欢的两名女弟子,觉得颜明修一定与她们说过此事。
哪知其中一名白衣女弟子支吾半天,满脸绯红,最后垂首无颜回道:“徒儿......徒儿不知。”
“师父饶命,弟子再也不敢了。”另一名粉衣女弟子说着说着,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请求时无计的原谅。
时无计不问也知道她们两个为何如此言语行为,定是方才余颜明修说了与温谨言伤势无关的事。她们青春年少,常年在离魂谷无问世俗,哪里见过颜明修这般风流倜傥,与她们谈笑风生的洒脱之人,少女心思自然流露,多听了几句俏皮话也属正常。
“罢了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时无计摆了摆手,将这些年少的弟子请出了院子,只留下那名年长的弟子问话:“奉田,你说吧。”
庆奉田的年纪比温谨言还要大上两三岁,只是入门比温谨言晚些,就成了鬼医冢的二师兄。他性情憨厚与人为善,就是这医术不及温谨言这般有天赋的弟子,不过给寻常百姓看病不成问题。
鬼医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门下弟子从不按年纪和入门早晚而论,都是靠自身的真本事论事,所以那些师底师妹们私底下也不称他为“二师兄”多是“庆师兄”,除了入门最晚的那两名女弟子除外。
庆奉田今年已在无忧镇成了家,夫人娘家是开药材店的,算是半个同行。他前段日子正与时无计商议,要出谷在无忧镇开个小医馆,时无计也是应允的,只是因为嵇北辰的事一时耽误了下来。
庆奉田恭敬行礼,微微垂首与时无计说道:“回师父!大师兄服了聚灵丹险些爆体,幸而颜前辈为其服下了还魂丹。”
“还魂丹?怪不得!”时无计心里清楚,颜明修出手定然不是随便货色,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无比稀有的还魂丹。
庆丰田肯定地点头,继续说道:“那还魂丹不但医治了大师兄受损的心脉,还稳住了他体内多余的灵气,在其周身快速运转了数个大周天,经过不断锤炼进而在体内凝聚成最纯粹的灵力精华。”
时无计知道庆奉田说的就是结丹的过程,但说着轻松其等待是漫长而无果的。不管丹修还是药修,不比修炼功法的修士,结丹之事可遇不可求,多少是需要些机缘的。
不过,温谨言有此机缘还是归咎于他的仁爱之心。若不是温谨言为了嵇北辰舍命服下聚灵丹,也不会让颜明修拿出这般珍贵的丹药。
时无计心中欢喜,不由得出言感慨道:“嗯,我们离魂谷总算是出了个结丹修士。结丹后修士可延长五百年寿命,谨言倒是更多的时间领悟我“鬼医之道”了,哈哈!”
“恭喜师兄了,可喜可贺!”庆奉田从未见时无计开心至此,身为鬼医冢弟子,他的心里也生出些许兴奋和自豪来。
时无计敛了笑,看向一脸真诚的庆奉田,突然发现与他对温谨言的上心程度相比,对这个憨厚二弟子的关心倒是少了些,更别说那几个后入门的小弟子了。
“哎......”时无计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父母尚且对子女的关爱都不能完全平分,更何况是师徒这份情谊那。相比唉声叹气地感慨,时无计更习惯立马去行动,关心也好补偿也罢,迟来的总比没有的强。
时无计收了思绪,对庆奉田郑重道:“我近些年鲜少过问谷中之事,这些年辛苦你和谨言了。既然这藤妖一事告一段落,明日你便与你白师伯出谷吧,医馆的事你多听听他的意见。”
庆奉田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时无计“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眼含热泪地回道:“谢师父!”
时无计知道庆奉田重情义,便没有阻拦,但见他脑门通红,还是有些心疼,忙假意怒骂道:“快起来,你怎么说也是我的亲传弟子,像什么样子!你记得,不管你庆奉田走到哪儿,都是我离魂谷的弟子,见到师父不必像谷外那些人这般多礼!”
庆奉田摸了泪水,听话地起身站好,仍是躬身拱手,毕恭毕敬回道:“奉田,谨遵师命!”
——
鬼医冢后院,赵灵儿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药田里,她不知该做什么才能逆补自己的任性所犯下的悔事。
“灵儿!你在哪儿?”白石与颜明修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来后院寻赵灵儿,生怕她因为自责而做出傻事。他唤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心里开始着急,但想到这是在鬼医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惜白石还是高估了赵灵儿的承受能力,待白石找到她时,她已站在灵泉井边许久了,吓得白石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归西。
“我的好灵儿,你这是怎么了?”白石一把将赵灵儿拉了回来,看着她双眼红肿似桃核一般,眼中黯淡无光完全没有生机,才知是出了大事。
不远处走来两位鬼医冢的女弟子,她们站在近旁一一对白石行礼,其中一位年长些的白衣女子说道:“白师伯,灵儿姑娘见我与十一师妹二人哭着从正院回来,她便成了这般模样。我们担心她有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又怕惊扰了她,所以只是站在暗处看着,这才没有出手阻拦。”
“多谢二位姑娘了!”白石一听松了口气,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赵灵儿坐到后院的草亭的藤椅上,白石掏出一颗定魂丹给赵灵儿服下。
照顾妥当赵灵儿,白石对两人再次表示感谢,并询问其缘由来:“两位心善的姑娘日后必成医道,你们可知灵儿所因何事?”
两位女弟子双双摇头,都不知此事缘由,那一袭粉衣的十一师妹忽想到一事,犹豫片刻,小声说道:“白师伯,我知有一事可能与赵姑娘有关,但事关赵姑娘清誉,还请白师伯不要怪罪......”
白石听此话,心中猜想此事与温谨言有关,但又不太确定,便决定先听听她们所说,再做决定:“请讲。”
十一师妹得了肯定,便不再推辞,对白石一拱手,直言道:“我与九师姐方才在大师兄的院中,被师父训话都哭肿了眼睛,便来后院取寻缓解的草药。赵姑娘一见我们从正院过来,便直接哭成了泪人,任凭我们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十一师妹顿了顿,似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道:“十一不瞒师伯,小女自幼就喜欢凑热闹,自从来了这离魂谷也适应了冷清平淡的生活。近日多有谷外之人来此,倒是勾起了小女一些往日热闹的心性,今日也是同颜前辈多说了几句,这才惹师父生气被他训斥。”
“咳咳!”九师姐一听惹红了脸,轻咳几声示意十一师妹说重点,他们面前的可是白石师伯,这小妮子还真敢说。
十一师妹努了努嘴,她觉得这件事不说清楚,赵姑娘的事就没法说清楚,况且白师伯是不会怪罪的,赵姑娘说她的白石爷爷是最和善的人了。
九师姐的打断,让十一师妹很不舒服,她不确定地看向白石,询问是否要继续说下去。白石正听得入神,见被人打断也不恼,微微笑着点头不语。
十一师妹得到了白石的肯定,便欢喜地继续说了下去:“赵姑娘来谷这等新鲜事,小女自然不会放过,时间久了小女发现赵姑娘与我都是率性之人,我们甚是投缘,这些日子倒是相处融洽,小女也看出了她女儿家的小心思。
她平日很爱粘着大师兄,这次偷偷出谷也是大师兄默许。我猜想,赵姑娘是看到小女和九师姐哭红了眼,误会了大师兄遭有不测,已经……”
十一师妹不敢往下说,只是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白石和九师姐便心领神会,明白了她说的意思:赵灵儿是以为温谨言被她害死了,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