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四百多人的生产生活用水,全靠一口机井和一套无塔供水设备,通过地下供水管道输送到各中队和行政办公区的各个用水点。
今天的供水系统出现问题,负责抽水的老侯向行政科报告,无论怎么操作,抽水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水井的抽水泵坏了。
行政科派人紧急抢修,在水井围了一圈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想办法。
负责修井的邢师傅,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可是修了一上午,他两手一摊,表示已经尽心尽力了,但没有修好。
这下,全所都闹起了水荒。
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的地方,就不适于人类生存。
行政科韦科长坐不住了,向主管生产与后勤的陈副政委报告后,亲自到邻居单位生物药厂求助。经过协调沟通,人家本着邻里一家亲的原则立场,同意帮忙,开放一个公用水龙头,免费为所里提供临时用水。
各中队都有一百多号人,没有水,基本生活就没法维持。解决吃水问题成了目前最紧迫的大事。于是,各队都派出两名女干警,带几名比较放心可靠的劳教学员,骑上人力三轮车,把水桶、大锅、暖水瓶等能用的容器都用上,叮叮咣咣,一阵乱响,轧过办公楼中间的水泥路,排队去药厂拉水。
干部食堂用唯一的机动三轮车去药厂拉水做饭,处在办公楼里的各科室都断了水。
男人好凑合,没有人提意见。女人却受不了,几乎要吵起来。
曾副所长、陈副政委、颜主任都忙活起来。向劳教局打电话报告,申请拨款,以解燃眉之急。
曾副所长看那么多劳教学员进进出出,出大门就是一条省道,还和社会人员接触,甚感防逃压力山大,这要出个事,可要惊天动地。
于是,又派行政科韦科长二次去药厂协调,用一根胶皮管,穿墙输水,各队只需出二门,到茶炉房接水就可以了。这样,学员不需出大门,安全系数大为提高。
一根水管,细水长流,从下午四点供应到晚上八点。四个小时,还没有接够用的。
负责烧茶炉的侯师傅,过了8点种,就把接水的胶皮管收了起来,因为药厂的人下班了。几个来接水的中队学员看到没水可接,气得对着老侯大骂起来。带队的干部急忙批评制止,才逐渐将骂声平息。
李勃用脸盆接了满满一盆,端到宿舍,洗脸、刷牙,也只能节约着用了。
经过韦科长紧急协调,修井的事总算有了着落。包给药厂的机修队,双方谈妥,修井、修水泵、换总阀门,人工加材料费,总共800元,但工期得六七天。
天天拉水、接水,这闹水荒的日子真难熬啊!
因为缺水,各中队要派出多名干警进出管理区监督管理,劳教学员抗教情绪上升,管教安全形势严峻,生产大受影响。生产任务完不成,生产科要承担责任。
于是,付科长下令,办公室关门,都到生产现场督促劳动,维持生产秩序。
这样,李勃也和科里的同事一样,也得天天到车间去监督劳教学员劳动了。
政治处按上级要求,组织干部进行政治理论学习培训,集中到二楼会议室听磁带录音。可是,真正到会议室听课的人还不到应来人数的三分之一。
王主任看会议室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非常生气,简直是吼叫起来:“局里要求要闭卷考试,不考及格不能过关。真不行也没必要再听了,光磁带录制就要500多块,咱何必要花这么一笔钱呢?”
“王主任,您也不必发火,您看呀,这会议室就挨着厕所,几天没水冲,大热天,您闻闻这味,呛死个人!谁还有心情,安坐在会议室听录音。”政治处负责放录音的关菊花很无奈地说。
“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哼,算啦!这两天不集中听课了,改为各学习小组自习讨论,等水井修好再说。”王主任似乎也闻到了浓烈的骚臭味,也借坡下驴了。
大家一片欢呼,远离骚臭场所,也是一种幸福。
经过药厂机修师傅加班加点、夜以继日地抢修,到第五天的上午,水井和水泵都修好了,提前一天多实现了恢复供水,水荒解除。
李勃想写篇报道,反映一下所里的吃水问题,也表扬一下药厂与邻为善、免费输水的互助行为,以及派出的机修师傅雪中送炭、不辞劳苦、急他人之所急的无私奉献精神。
修井虽然收了800块钱,可那是人家应得的劳动报酬,是合法的收入。几个老师傅不分昼夜地加班加点地干,也确实不容易呀!
强烈的创作欲望激发得李勃心中发痒,他急迫地想给报社写篇歌颂文章。
慎重期间,他决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最起码要问清几个老师傅姓甚名谁,以免张冠李戴。
李勃做好了路线谋划,调查——起草——行政科审核事实——政治处终审盖章——投稿报社,有单位公章,报社会相当重视,估计发表应该没什么问题。
中午吃饭时,李勃看到陈副政委、韦科长领着4个工人模样的中老年男人进了食堂,往后边的包间走去。
食堂的崔师傅不敢怠慢,赶紧把已经提前炒好的几道美味菜肴端上餐席。
那四个人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目无旁人,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就入了座。
李勃突然感觉心中一阵悲凉,头顶也象猛地浇了一盆冷水,激灵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他们不吃这顿请,或者不收劳动报酬,真心实意地帮忙,那么宣传报道一下,皆大欢喜。
如今,收了钱,拿了报酬,还心甘理得地吃请,不说太俗,但绝对不能称作高尚,这还值得宣传表扬吗?
李勃担心,如果真写出报道,报社也刊发了,所里的知情者,会不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还让他如何能提笔来写赞美之词呢?
呜呼哀哉!事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