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工资了。
李勃还是第一次走进南办公楼一楼的财务科。他从出纳郑兰英手里接过105元,感觉好烫手的人民币呀!
财务科的李国红科长解释说:“根据政治处的核定,你每月的工资合计是70元,其中包括基本工资55元,高于地方15%的警察补助8元,岗位补贴7元。你是7月18日来单位报到的,所以,7月份发半月工资35元。如果你是7月15日以前报到的,就可以拿到全月工资。这105元是7、8两个月的工资之和。”
李勃这时真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在家多呆那三天,提前在7月15日前报到,可以多领35元。这可不是小数目,他在学校每月的生活费才20元,这35元可以支撑一个半月呢!
李科长发现李勃拿着工资发愣,以为李勃对工资有异议,就对他说:“你如果认为工资核定的不准确,可以找政治处核实,我们只负责按标准发放。”
李勃赶紧解释:“对,对,科长你误会了,我只是第一次领工资,心情激动,激动。”
李勃把工资装进上衣兜里,高兴地走出财务科,回自己办公室上班。
刚刚在藤椅上坐下,付科长就问起李勃:“小李呀!工资发多少啊?”
“不少,105块。”李勃如实回答。
“那么多?不是一个月的吧?”付科长吃惊地问。
“是7月份半月工资,加8月份整个月的工资。”李勃尽力解释。
“我说嘛,我一个月还不到一百,你咋会领105!”付科长好像是明白了。
“付科长,咱工资比地方上高15%是什么意思?”李勃想弄明白工资结构的问题。
“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只是说咱们劳教单位属于警察建制,警察工资比一般行政单位高15%。要真想弄清楚,还得找政治处,他们的解释最权威。”看来,付科长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还是你们干部工资高,我们是按事业单位工人工资发的,每个月才60多块。”坐在一旁的马喜林说。
“怎么,老兄咋还是工人?”李勃对同事的身份不免好奇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从中专、大学分配的学生,天然就是干部,我是从安钢调来的,原来是工人,现在还是工人,只是以前是企业工人,现在是事业工人。”马喜林说起自己的工人身份如同说绕口令。
“你现在是以工代干,将来有机会转成干部,就和我们身份一样了。”付科长对马喜林说,象是给他一个希望。
“科长这是给我们画了一个大饼,可豫剧《朝阳沟》里的一句戏词咋说哩,镜子里的烧饼不能充饥。”马喜林自嘲般地笑着说。
“大家都别瞎扯了,走,咱今天一起,都去后边生产车间看看。”付科长怕大家扯的太远,刹不住车,就下达了工作指令。
李勃到下班,把工资掏出来,又查了一遍,查钱的感觉真爽。
在学校学习《政治经济学》时,李勃清楚记得,革命导师断言:劳动创造了人类自身。
今天拿到工资,也是劳动报酬,是付出劳动的汗水换来的金色的报酬。劳动是有付出的,劳动又是有收获的,有收获的劳动是快乐的。
李勃回忆自己出生入世20载,在父母的荫庇下长大,又经过13年刻苦求学,现在总算学有所成了。人不能为金钱而活着,可活着就得有金钱,要有钱就得付出劳动。金钱是交换劳动成果的价值尺度,在现代化大生产前提下,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交换劳动也越来越频繁。人要想活下去,单靠个人的单独劳动已经十分困难。当今社会的劳动社会性极强,用劳动报酬——金钱去交换别人的劳动,应该是光明正大的,可以理直气壮地进行。
李勃有些自鸣得意了,觉得这时的自己是个经济学家了。
但他似乎还不满足,又在心中分析起人来。
人,不是单个的人,而是社会中的人。生长在我们这个社会,就得用法律和道德来约束自己,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和社会关系。父母有养育子女的义务,子女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李勃想到这里,按了按装着工资的上衣口袋,突然有了一种想法。这工资就不应该自己独吞,应该量力而行,尽自己应尽的义务。
虽然,家里父母依然康健,参加生产劳动也没有问题,但毕竟都是50大多的年纪,应对家里的十来亩地,还是有些吃力。二哥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支撑力量,二嫂也很贤惠,能帮父母干不少活,但按农村的规矩,分家是迟早的事。小弟人宝还在上学,仍要父母承受经济负担。
李勃已经有工资了,他觉得也应该为家里承担一份责任了。
于是,他决定,明天去十八里河乡的邮政所,给家里寄去50元钱,让父母也分享一下劳动成果。
自己一个人在所里吃住,基本不外出,也花不了几个钱,留下55元钱,足够自己用的了。
李勃第一次有了经济上的自给自足,心中就有了一分成就感。
第二天午饭后,别人都回自己的宿舍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午休。李勃没有午休的习惯,就独自去十八里河集上走一遭。
因为报到的当天,曾经在乡街道上走过一趟,李勃清晰地记得邮政所的位置,就大胆地步行走过去。
邮政所一位40岁的大姐,从柜台后面探出头,问李勃:“同志,你办什么业务?”
“我要一张汇款单。”李勃直接回答。
那位大姐递出一张绿色的汇款单,又叮嘱说:“小伙子,看仔细,再填写,填废了,再要要收费的。”
“好嘞!明白。”李勃答应地很轻松,但填写地址、金额等信息时,手还是激动得发抖,差点写错。好在他在学校时,为订购报纸,也寄过钱,对流程还是很熟悉的。
李勃办完汇款手续,往回走。在下坡桥头路东,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句:“小李,到门口了,还不来家坐坐。”
原来,科里的胡大庆,刚吃过午饭,坐在大门口的一把躺椅上休息,突然看见李勃,就喊了一嗓子。
“胡哥,你就在这住呀!”李勃吃惊地回答了一句,不得不停下脚步。
胡大庆往屋里喊了一声:“老婆,来客人了,倒杯水出来。”
随着一声答应,一位30多岁的农村妇女模样的女人,端着一个搪瓷水杯走了出来。
李勃说了一句“嫂子好”,就接过水杯。
胡大庆说,他是开封杞县人,与李勃也算半拉老乡,目前在街上租房居住。老婆没工作,还是农村户口,来郑州就是为了照顾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在村小学上学,小的是个儿子,还在上幼儿园。一个人的工资,要养全家,困难大呀!
李勃明白了,胡大庆就是典型的“一头沉”,压力能不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