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大门狠狠掼在墙壁上,发出的巨响把楼上睡觉的陈昊吵醒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按下电灯开关,打开顶灯。
抓起手机一看,已经夜里11:50了。
“楼下的门怎么回事,刮风了吗?我记得上楼睡觉之前锁门了呀……”
陈昊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把手机揣睡裤口袋里,走出卧室,下楼关门的同时顺便撒泡尿。
他家的卫生间没在小洋楼里,单独建在旁边,一家人共用一个厕所,男女厕分开。
啪!
陈昊轻拍双手,走道、楼梯上的声控灯顿时亮起,他来到一楼楼梯口,发现大门洞开,丝丝缕缕阴冷、让皮肤起栗的气流吹进来,陈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夜里好冷啊,降温了吗?明天要下雨?”
从大门口走出去,陈昊仰头看天,夜色如同浓墨,铺天盖地,一丝星光都无。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格外安静,每天夜里在公路上呼啸而过的大车似乎也消停了。
整个世界,无光,无声。
陈昊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中浮现狐疑之色,倒也没有多想,摇摇头,朝厕所那个方向走过去。
哗啦啦……
灯光柔和的男厕里响起一阵水声,陈昊双手扶正把柄,微眯双眼,一脸轻松享受的神情。
完事了抖两下,按下水箱冲洗便槽,接着拧开厕所里的水龙头洗手……
忽地,一阵敲门声传来。
陈昊动作一顿,关掉水龙头,出声问道:“谁啊?爸,是你吗?”
咚咚咚……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
“爸,是不是你?”
咚咚咚……
“喝麻了还是咋滴,别敲了,我马上出来。”
扯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陈昊走到门前,拉开门闩。
“爸……”
门外空无一人。
他走出左右看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搞什么啊?”
嘴里嘟囔了一句,转身关灯关门,冷不防门口站着一个人,穿黑色寿衣,花白头发用簪钗一丝不乱地固定在头上,原本低下的头随着陈昊目光看来,缓缓抬起。
赫然是白天所见遗像上的老人!
这一瞬间,陈昊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因为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冒寒气,汗毛倒竖,手脚冰凉,绵软无力。
陈老太太神情凶狠,眼神暴虐,嘴里咒骂道:“小杂/种,有人生没人教的小杂/种,吃我家的拿我家的,你给我吐出来。”
说着,她咻地掠上前,双爪朝陈昊脖子掐去。
触碰到系玉砚的红绳,陈老太太手爪上滋滋冒起黑烟,宛如摸到了滚烫的烙铁,疼得她惨嚎连连,一挥手,把陈昊打翻在地。
陈昊总算有点反应了,满眼惊恐,连滚带爬,朝着爸妈住的老房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爸,妈,有诡啊……”
“有人生没人教的小杂/种,我掐死你!掐死你!”
低低的咒骂声在身后响起,如同催命之音,陈昊又慌又怕,腿脚软得厉害,踉踉跄跄地跑到爸妈卧室门前,使劲锤门。
“爸,快开门,有诡啊……姑老祖来找我了……我怕……”
“爸……”
嘎吱!
房门打开,陈文有出现在面前,陈昊喜极而泣道:“爸,姑老祖来了……”
陈文有阴沉地骂道:“小杂/种,找你这个死鬼爹也没用,我掐死你!”
面对忽然变脸的陈文有,陈昊一点防备都没有,内心瞬间被恐惧所充斥……
“爸……”
一双冰冷手爪死死掐住陈昊的脖子,对方的力量是如此之大,陈昊用尽全力也分不开,只觉脖子迅速收紧,强烈的窒息让他有种崩溃到绝望的感觉。
“爸,我是陈昊啊……”
“妈……”
“小杂/种,我掐死你!掐死你!”
陈昊的意识渐渐模糊,满脸痛苦,但强烈的窒息感却让他反抗得愈加剧烈。
可惜,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叮!”
房间里,闹钟的时针分针秒针同时指向零点,报时声响起的刹那,玉砚边缘的两条细纹忽然游动到墨堂里。
堂心渗出水痕。
如鱼得水,两条细纹灵动至极,首尾相连,化作一个阴阳太极图,从玉砚中飞出来。
迎风变大,狠狠印在陈文有胸口,把趴附在他背上的陈老太太打飞出去,撞墙上消失不见。
陈昊、陈文有同时软倒在地上。
陈昊趴着剧烈咳嗽了几声,大口大口喘气,余光瞥见昏迷不醒的陈文有和刘彩莲,心神巨震,连忙爬过去。
“爸,妈。”他带着哭腔喊道,强迫自己从恐惧中镇定下来,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和脉搏,如释重负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该干什么来着,打120,对,打120……
陈昊的手机不知掉哪儿了,他抓起爸爸陈文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颤抖着滑开屏幕锁,正要拨打120,忽然停住了。
“家里闹诡,120来了有用吗?”
“常老六?”
“对。”
“找常老六……”
陈昊很庆幸自己生了个记忆力很好的脑子,白天把玩名片的时候,他已经把常老六的电话号码记住了。
也因为常老六的号码太好记了,一看就是个靓号,含‘6’量惊人。
“赶紧接通,赶紧接通啊……”
陈昊举着手机,担惊受怕地左顾右盼,生怕陈老太又跑出来掐他脖子。
“喂,哪位?”
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入耳中,陈昊如遇救星,激动地喊道:“常老六,我家闹诡了,你快来……”
“你谁啊?”
“我,我,我陈昊,陈文有儿子……”
电话那头,常老六一听陈昊的名字,整个瞬间清醒了,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怀疑道:“闹诡?大半夜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姑老祖刚刚来找我了,她想掐死我……”
“不要着急,冷静点,你说清楚。”
常老六掀开被子,用肩膀和腮帮子夹住手机,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穿鞋穿衣服。
“小娃,听着,不要怕,你一怕诡更凶,你凶诡就怂。守好你爸妈,如果陈老太太再来,你马上咬破舌尖,血连着口水喷出去,管用。我马上就来。”
“那你快点啊,我怕自己把舌头咬光了。”
“真要咬光了我还没到,明年我给你烧纸。”
陈昊:“……”
常老六几步奔到堂屋,打开电灯,从供桌上捻起三柱线香点燃,对着层层叠叠奉祀的历代祖师神主牌行礼道:“祖师保佑!”
香插进香炉。
他神情决然,张开双手抓住供桌两侧狠狠一按,供桌立时向中间收缩,随后再摆弄几下,一张供桌便成了一个大木箱子。
他提起来背在背上,抓起一把密布金青色纹路的木剑,匆匆出门,骑上电动车,抄近道飞驰向陈昊家。
泼墨般的夜晚,陈昊家如同孤岛。
爸爸陈文有、妈妈刘彩莲倒下了,昏迷不醒。
陈昊独自守在他们身边,恐惧一波波袭上心头,在焦灼的等待中度日如年。
直到一束光芒撕裂黑暗,照进孤岛,陈昊才长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迎接,刚站起来便无力地跌坐回去,手掌、后背、大腿各处传来剧痛。
常老六吓了一跳,直接把电动车扔地上,飞奔过来,关心地问道:“小娃,没事吧?”
陈昊焦急道:“我没事,快看看我爸妈,他们一直昏迷不醒。”
“好。”
常老六走进卧室,挨个检查了下陈文有和刘彩莲,拉开背上木箱一侧的小暗格,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就着卧室里的隔夜茶水给他们服下。
“怎么样?”陈昊问道。
常老六回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诡气冲体,损耗了些阳气,服下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这就好,这就好。”陈昊胸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救治了陈文有、刘彩莲两人,常老六又帮陈昊清理伤口,刚才面对陈老太的时候根本没感觉,此时才发现手掌肉里扎了几粒小石子,鲜血淋漓,后背、大腿有几片淤青。
退出卧室,常老六对心有余悸的陈昊吩咐道:“小娃,带我去你家厕所门口看看。”
“我爸妈……”
“放心,我在他们身上、房间里贴了符,诡进不来。”
陈昊心稍安,带着常老六去厕所那边,路过小洋楼大门口时,常老六忽然开口喊住陈昊。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潮湿的石灰膏,又起身检查大门,看到门上那一道道抓痕,眼神一凝,扭头问道:“门上原来有什么?”
陈昊回道:“贴了门神,就是秦琼和尉迟恭的画像,欸,画像怎么没了?”
门神像么……
常老六心中一沉,放下木箱,不往前走了。
“小娃,退开。”
陈昊不知道他要干嘛,忙退到旁边。
常老六抓着木箱两侧一拉,各拉出块长方形木板来,两块木板固定住,形成一张供桌的模样。
接着他从箱子暗格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
白瓷碗里倒朱砂,加清水,以符灰搅拌,往地上一泼,常老六把碗递给陈昊,自己蹲下身看什么东西。
陈昊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六叔,你在看什么呀?”
“诡脚印。”
“我怎么看不到啊?”
“你还没开眼,当然看不到了。”
说着,常老六张开大拇指和食指,对着一个个淡绿色的诡脚印丈量长短。
“看诡脚印有什么用?”
常老六头也不抬地问道:“听说过足迹鉴定吗?”
“听过。”
“警捕局的警捕能通过嫌犯留下的足印,推断出对方的身高、体重、年龄、性别等信息。
诡脚印也是如此,我们能从中推算出诡的大致重量,即命格。再结合死亡时辰,就能精准判定诡的命格。”
陈昊好奇宝宝似的问道:“命格又有什么用?”
“诡越重越厉害,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死后离体的魂魄重量在一两以下。
命格三两以下的诡,我有能力收服。命格三两以上三两三钱以下的诡,我勉强能收服。超过三两三钱的诡,需要心法四重的得道高真开坛做法……
嗯?”
常老六忽然惊咦一声,眉头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