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的目光齐聚坐在第一排第一位的朱瑾之身上。
好在朱瑾之不是个书呆子愣着不动,也不是皇帝一声问候就吓破胆子的无能之人。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上前一步掀开袍子跪在地上给天德帝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之礼。
“学生朱瑾之见过皇上,吾皇万安!”
天德帝听到一句学生微怔住,顿时笑了起来。
能进入殿试参加考试的贡士们,因为有皇上当主考官,和其他考试主考官一样,可不就自动成为学生吗?
所以对外都会美其名曰自己是天子门生。
而朱瑾之揣摩过天德帝的心,与其给他敬重戴高帽子,不如和善地打成一片。
天德帝想要一个六元及第的祥瑞,但更想要这个祥瑞跟自己关系匪浅,如此也算是他身为皇帝的一笔功绩。
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自己死后被后世提起来没任何印象。
谁都想成为千古一帝。
而朱瑾之这一句学生,一下子拉进天德帝和朱瑾之的关系,甚至都可以说他能得六元及第都是皇帝这个老师教得好,那学生这么厉害,老师岂不是更厉害?
对帝王,需要吹捧忠心,但怎么表现全看个人。
帝王也会礼贤下士,底下人给自己面子,他自然也给底下人面子,大家伙都一块乐呵呗?
朱瑾之一脸坦诚地让人觉得这就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倒是殿内其他人纷纷提心吊胆。
这朱瑾之也太大胆了吧?这还没考完殿试,皇帝还没钦点前三甲,就巴巴上前自称学生拍马屁。
哼,无耻小人!
顺喜公公恨不得捂脸。
完了完了,这哪来的乡下泥腿子,开口就自称自己是天子门生?
万一天德帝不高兴怎么办?
他今天差事肯定又不好干了!
所有官员也都盯着天德帝,以为天德帝又要不高兴了。
谁知天德帝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指了指朱瑾之。
“你这小子,脑子还挺机灵,但朕的学生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得看今天的策问你能不能交上一份叫人满意的答卷!”
朱瑾之不卑不亢,微微颔首低头:“学生定不负众望,会交出一份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卷!”
“哈哈哈,好骨气!不愧是青州出来的,狂妄自信又有实力,那朕今日就拭目以待!”
“是,皇上!”
天德帝满意一笑:“平身,落座,赐题吧!”
一道浑厚磁性的命令,殿试随即拉开序幕。
朱瑾之通过这么一琢磨也发现,天德帝虽年老却不昏庸,精明得很,喜怒不形于色。
刚才那几句也是点他呢!
这样一个君王,会被自己的儿子糊弄吗?
随着梁炳严宣布今日的考题,抑文重武之术一下让大半考生面色惨白。
因为会试放榜后到现在,民间很多人都会按照往年的考题来押题,其中最多的还是朝堂制衡之术以及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如何治理。
偏偏今日出的题目十分棘手。
他们这帮人考中当官基本都是文科集团的人,没有人会半道弃文从武。
(
结果却要写出抑文重武的关键,偏偏这文章还不能胡乱写一通,毕竟这可是殿试,万一写得触怒龙颜那是要掉脑袋的,但写得好很可能有朝一日就会变成对付自己的利刃。
不得不说,天德帝城府极深,让很多侯列的官员都开始擦汗。
这皇上到底要干啥?
历朝历代,都是重文轻武,怎么现在要搞这一套?
朱瑾之就坐在丹墀最前方,距离皇上最近,此刻的他看着案几上的白纸,镇定凝神了片刻便开始提笔疾书,似乎有了思路。
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德帝,看着朱瑾之不过瞬间就有了答题的思路,很是满意。
虽然他有心想成全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但还是更希望自己成全出来的这个状元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能对他的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如今的朝堂,新鲜血液太少,老臣子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开始拉帮结派,推行什么事情下去都十分艰难。
天德帝想要启用新臣子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成为这腐朽江山改革的一把利刃。
而朱瑾之从刚才的表现到现在认真答题,都让天德帝很满意,更何况这连中五元,或多或少也都是凭借着朱瑾之的真本事获得,就算会试最终提交的名单他不是会元,但天德帝看过文章,会元该是朱瑾之的。
他也知道臣子们和自己那个蠢儿子做的小动作,只要不闹大,天德帝现在不想理睬他们。
天武朝的科举殿试之中,录取分为三甲。
其中一甲前三名赐予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则是探花。
二甲若干名赐予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予同进士出身的称号。
二甲和三甲也会评第一名,称为传胪,除此之外所有二甲进士和三甲进士都还需要朝考来或许进一步的官职和学习机会。
因着殿试不会淘汰,只会排名的制度,只要没被当场赶出去,随便写写最后也能落得一个同进士出生,再努力努力或许还能进入翰林院,亦或是外放当官。
很快能进入殿内落座答题的人,陆陆续续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努力写出一份满意的文章。
其实参与殿试,已经是整个天武朝最优秀的读书人齐聚一趟,大家伙苦读多年,个个都身怀奇才,做文章基本上都能看。
但是做文章也能看出人,最高明的则是文章不仅要写试题相关的问题,还要高明地吹捧一波皇帝的马屁,表自己的忠心,但有人文章花拳绣腿,处处阿谀奉承,有人的文章能让人如春风化雨,看得心里无比高兴,也有的人实在想不出如何抑文重武,就通篇大论地拍马屁,夸皇帝,表露衷心。
整个殿试足足两个时辰,若是时间久了皇帝坐不住,这已经很人性化了,听闻前朝殿试足足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
当然皇帝也就是开场来一会,等第二日再上朝时评选前三甲,本朝皇帝受不了那样,又想显得自己仁政,亲自监考,便定为两个时辰。
不长不短的时间,有能力的已经能答出题目,没能力的写不出来也就随便糊弄糊弄算了。
刚答题进行一半,秦战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秦战内心一慌。
该死,怎么感觉他得身体似是发作什么毒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