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阁,侍女告辞离去。
陈北冥狐疑地眯缝着眼睛。
“这是搞什么鬼?请老子看美人抚琴?”
一边琢磨着,一边顺着廊桥走向水阁,慢慢能够看到真容。
抚琴之人,体态高雅,气质出色,是个大美人。
白色长裙,袖口以蓝色丝线绣着牡丹,两肩上银丝勾勒着几片祥云,下摆晕染云图,胸前是水蓝色的锦缎裹胸,身子随着抚琴不时动两下。
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超然的气度。
陈北冥见过辛玉婵抚琴,耳濡目染,对此道也有些了解。
女子琴声澹恬清远,和静逸雅,指法间重而不虚,轻而不浮,疾而不促,缓而不弛,已经到了一定境界。
但在这时,那琴音突地一转,变宫为征,渐觉激昂慷慨,悲壮淋漓,一声高似一声,一声厉似一声。
激越破空,隐有金戈铁马的杀伐声,让人如见大漠孤烟,寒霜雪雨。
两首曲子意境相悖,弦法有异。
女子能够转承的如此圆滑精绝,天衣无缝,是个高手!
“好好好!”
陈北冥拊掌连说三个好字。
女子站起身,盈盈一礼。
“小女子见过忠义侯。”
“你认得我?”
“侯爷一首明月几时有,名动京城,小女子仰慕已久。”
陈北冥左右看不见人,走到女子身侧,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绕过女子纤腰。
远远看去,就像是揽住一样。
“仰慕?呵呵,本侯最喜欢跟人探讨诗词音律,不如我教你一首新曲子?”
女子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也没抗拒,低头应了一句。
“嗯……”
“本侯也是有感而发,从前有个要账的穷书生,叫做宁采臣……”
女子在陈北冥略带低沉的嗓音下,逐渐被故事吸引,并沉浸进去。
听到聂小倩回到骨灰坛,要去转世重生,与宁采臣从此阴阳相隔时,哭得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懂曲谱,就哼着调子,你试着抚琴可否?”
陈北冥问道。
“侯爷尽管哼唱,小女子可以一试。”
曲调凄美悠扬,女子再次回到故事里,等陈北冥哼唱完毕,女子便拨动琴弦。
初时还断断续续,等两人再次印证后,渐入佳境。
没多久,女子便正色道:
“侯爷,小女子正式弹奏一遍,您看对不对。”
琴声再次响起,陈北冥听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音乐的还原程度,堪称完美!
他仿佛再次看到徐老怪拍摄的经典电影,久久不语。
琴声停止,响起一阵掌声,陈北冥才反应过来。
不知何时,国丈王承之到了水阁。
“侯爷果真是全才啊,想不到,您还精通音律。”
女子慌忙起身施礼。
“老爷好……”
王承之示意她坐下,笑眯眯地道:
“能得到忠义侯的指点,那可是大机缘啊。”
陈北冥也不管他的吹捧,笑道:
“国丈请我来,不是听曲的吧?”
“哈哈,自然不是,宴席已经备好,老夫特来请侯爷。”
“国丈客气,您遣一侍女就可,何必亲至。”
两人客套着,并排走出水阁,往园子里去。
“此女最善抚琴,侯爷若是喜欢,带走如何。”
嗯?
还没两句话,就要送女人?
这帮人真是够意思啊!
有美人干嘛不收?
但是家里几个已经不省心,再添一个,说不定得打起来。
陈北冥稍加思索,便道:
“啊?那怎么好意思,不如先在您府上养着?”
随园没人镇着,自己又不好总板着脸教训,女人嘛,是用来疼的,又不是用来揍。
虽然美人的豚,打着也是种享受……
“呵呵,好说,老夫先将她养在府里,侯爷合适了再来接。”
两人默契地笑了笑。
相互交换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到了宴席所在的花厅。
哗啦~
站起来一群人。
“见过忠义侯!”
陈北冥愣住了,这是整什么排场?
“老夫来为侯爷介绍,这些都是我王家最优秀的子弟,今日请侯爷来,指点指点他们。”
指点?
恐怕指点是假,认人头才是真。
现在互相认识下,省得日后有人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眼望去,果真都算得上龙凤之姿,仿佛进了顶级帅哥群。
千年基因优化可不是盖的,一个比一个养眼。
“国丈是羞臊我呢,凭您王家诗礼传家,我这点皮毛,能指点什么。”
“忠义侯,你那可不叫皮毛啊,非要那么说,天下其他读书人,连入门都算不上!”
王承之大笑着道。
“忠义侯是在自谦吗?能否现场赋诗一首,让我等后学晚辈见识一下。”
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帅哥开口。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相当于质疑陈北冥的实力。
“住口!不得无礼,元贞你给我退下。”
王承之虽然是责骂,但语气和神态无不显现出宠溺。
陈北冥瞄了一眼小帅哥。
儿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好家伙,老当益壮啊!
“呵呵,请侯爷见谅,这是老夫最小的幼子王元贞。”
王承之一脸骄傲。
“不妨不妨,王小哥既然质疑本侯,那就出题吧。”
王家的大小帅哥们开始窃窃私语,显然,是想弄出个能难倒忠义侯的难题。
很快,王元贞清了清嗓子。
“侯爷请听外面。”
此时一阵风吹过,园子里响起哗啦的树叶声。
“侯爷便以此为题可否?”
开放式题目啊……
难度很大了,是写风还是树叶?
抑或是以景赋情?
看来,这帮帅哥们,是真的想试试陈北冥的成色。
按理说,王承之是不会这么做的。
毕竟,此前怀疑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王承之不是有意的话……
那就只能是帅哥们心里的想法了。
世家大族当中的子弟,从来都是眼高于顶。
他们对少年成名的英雄,总是有种本能的排斥。
陈北冥的强势,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风头。
王承之肯定之前没少教育,但他们只是表面顺从,内心并不服气。
现在有这么一出,教训他们一番,也就能让人心服口服了。
不得不说,为了家族后辈的教育,王家是煞费苦心。
可比其他家族只知溺爱自己人,打压他族青年才俊的办法,要好用很多!
想通其中关节,陈北冥不再纠结,皱眉在厅中踱步。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他。
便是窗户外,出现几个少女发髻。
王承之微笑道:
“忠义侯,题目是否不够清楚,我让他……”
陈北冥伸手打断他,心中暗道:
你们这样老子压力很大啊,不给你们露两手,今日还过不去了。
转念一想,用哪首好呢?要不还是用苏轼?
那么大的文豪,拥有太多脍炙人口的作品。
按着一只羊薅就是了,省心省力!
很快,便有所决定,就它了!
陈北冥咳嗽两声,站住身形。
“本侯便作一首词吧。”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词言罢,厅中静得吓人。
所有人,都在细细品味。
“好!侯爷好词啊!”
门外王元朗走进来,拊掌大赞。
“见过兄长(世子)!”
大小帅哥们纷纷施礼。
作为家中嫡长子,王元朗地位超然。
他招呼着道:
“哈哈,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还有事要谈。”
众人走后,窗边的几个发髻也不见了。
厅中转瞬只剩下陈北冥与王家父子。
酒菜上桌,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听说侯爷与卢、崔、李三家有些紧张?”
王承之放下酒杯道。
“确有此事,但本侯不是主动招惹,而是他们一个个像是商量好,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陈北冥淡然道。
“哎,老夫劝过他们,非但不听,还指责老夫堕了祖宗威名,令王氏一族蒙羞。”
王承之这就是在表达立场了。
他才不和五姓豪门剩下的那些同流合污!
“只是,老夫收到的消息,似乎与您的身份来历有关。”
什么?
陈北冥心脏攸地跳了一下,眼睛微眯看向王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