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倒还好说,出兵规模不大,距离也近,容易补充。
但攻城军械被焚毁就麻烦了,没库存补充,重新制造工艺复杂、周期长。
王元朗就算砍再多脑袋,军械也回不来。
陈北冥觉得可能会不了了之,转身回到营帐,他肚子饿了,寻摸一些吃的。
后勤受创,官兵怎么也应该议论纷纷,可大家都在各忙各的,秩序井然。
他随便叫来一个士兵,问道:“你们不担心吃的?”
“俺们不担心,反正不会饿肚子。”
士兵骄傲地拍着胸脯回答。
军中没有什么像样东西吃,粗粝的麦饭仅仅能填饱肚子,身为监军都没什么特殊待遇。
种种迹象表明,王元朗治军还算严厉。
可又让人轻易地烧掉后勤物资,一切都很矛盾……
陈北冥思索着,外边响起了传令兵的声音。
王元朗依然决定出兵攻打伏牛山!
胆子够大的!
陈北冥稍加思考,明白了他的处境,如果就此放弃出兵,少不了晋王一系的弹劾攻讦。
若是对方借此削减巡防营的粮饷,更加得不偿失。
伏牛山山势平缓,乱贼的山寨也不是正规军修筑的城墙,相对好对付,就地取材制造云梯,也不是不能用。
凤凰山悍匪老巢就难打多了,两面是悬崖绝壁,背靠凤凰山主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官军几次围困都无效果,是因为凤凰山主峰有个洞穴可以直通二十几里外的伏牛山。
女帝安插的密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这个秘密前后填进去几十条人命!
所以,女帝才不惜一切代价执意攻打。
而且,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打通商道!
剿灭凤凰山匪贼便能畅通无阻,多年来光是商贾交给凤凰山的保护费就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白花花银子进了晋王腰包,他才能广纳门客,将王府弄得金碧辉煌,比皇宫还要奢华。
午夜时分,大军出击。
“监军,大军出击,您准备吧,小的几个护着您的周全。”
王大舅哥贴心地安排了四个亲卫,保护他。
“好,有劳几位。”
陈北冥快速穿戴整齐,跟上步伐。
巡防营一万两千人出了营寨,浩浩荡荡朝凤凰山而去,只留下两千老弱。
一个伏在暗中的黑衣人看到大军出发,立即放出两只信鸽,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大军在距离凤凰山十里处分兵,其中七千佯攻凤凰山,剩下的五千人走小路奇袭伏牛山。
陈北冥骑着马走在中军队伍,看着黑夜中的两侧山势有些压抑。
要是对手伏击,只需要很少的代价就能重创这支军队。
王大舅哥的行军之法,真是难以评价。
幸好纪律不错,人衔枚,马裹蹄,一切静悄悄的。
一路上有惊无险,沿路的暗哨也被斥候顺利拔掉,队伍顺利摸进了伏牛山。
山下,陈北冥看向不远处的寨子,寨墙上的灯笼正随风摇曳,一个值夜的山贼也没看到。
逍遥日子过久了,半点警戒心都没有。
寨墙四米多高,趁山贼没有防备,集中兵力从一面强攻,很容易拿下。
然而,陈北冥懵逼了,王元朗居然下令包围山寨,四面围攻。
“那啥,王大人,可不兴这么干啊……”
王元朗瞥了一眼陈北冥,冷道:
“陈公公,我当你是初犯,就不计较你干涉军政之事,如若再犯,休怪本总兵无情!”
陈北冥被噎得干瞪眼,副将宋应知见状,急忙拉着他。
“陈公公,咱们这边说……”
虽然宋应知也觉得不妥,但军法无情,他也只能服从。
几个将佐看着陈北冥被拉走,纷纷呸道:
“呵呵,没卵蛋的玩意,还敢对我家公子指手画脚,呸!”
“哈哈,马老六,你小心人家回去跟皇帝告状。”
“艹,怕他不成,咱有国丈府庇佑,谁又能拿咱怎么样!”
王元朗家臣的冷嘲热讽,一字不落地进了陈北冥的耳朵,那些混账故意的!
他冷冷地看了这帮人一眼,没有说话,跟一帮死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要出大事。
咻~
突然,响箭冲破云霄,大军抬着新造的云梯,呐喊着开始攻寨。
刹那间,整个山谷都是喊杀声。
山贼们反应很快,一会儿工夫,寨墙上站满了人,疯狂射箭扔石头。
攀上寨墙的官兵很快就被砍翻掉了下来,砸在碎石上,眼看活不成了。
一个照面的损失,巡防营攻势瞬间缓下来,若不是督战队拿着横刀威慑,这些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早就全线溃败。
攻城势缓,就成了拿命填,死伤急剧上升。
王元朗皱眉紧皱,心道不妙,却没有下令撤军。
正在僵持之时,寨门猛然打开,上百个悍匪骑着马狂奔而出,后面跟着足有千人。
他们目标明确,直指王元朗的中军!
悍匪很快跟中军碰撞,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官军几乎一边倒溃散。
“顶住!顶住!你们这帮废物,督战队呢……”
王元朗脸色大变,朝中军怒吼。
嗖~
屋漏偏逢连夜雨,漏船载雨打头风!
一支重箭呼啸着破空而来,正好射中王元朗。
后者一声惨叫跌下战马,好在有甲胄保护,只是护心镜碎了。
箭法强横如斯!
陈北冥看向射箭者,通过火光依稀看清好像是个女子。
王元朗坠马导致中军瞬间大乱,被山贼撕开一个口子,将巡防营大军分割成几块。
中军一乱,整个大军也就没了主心骨,溃败就像雪崩一样,无法阻挡。
“监军快走,卑职断后!”
陈北冥在几个亲卫和宋应知保护下突出重围,回头看去,王元朗在家臣拼死保护下向东退入林子。
嗖~
又一支羽箭激射而来,贴着陈北冥头皮飞过,穿过前面人的脖子。
扑哧一声……
鲜血喷溅,若不是慢了半分,死的就是自己!
那人神射如狙,骇人听闻!
陈北冥赶紧伏在马背上,鼻尖上一凉,血腥味直钻口鼻。
好险,差点死掉……
女性射手叹了口气,拨动马头朝着东面林子而去,那条鱼似乎更大……
陈北冥他们奔出十几里才摆脱追兵,宋应知一路上收拢残兵,快到官道时,队伍足有两千多人。
宋应知脸色灰败,主将若是被擒,回去国丈定然不饶。
陈北冥看着士气低落的众人,突然心中一动,那帮悍匪去追击王元朗,寨子必然空虚。
如果杀个回马枪,似乎还能捞回本?
女帝虽然动辄拿死亡威胁,但如果女帝倒台,自己恐怕更惨。
与其浑浑噩噩回去,不如反戈一击!
“宋将军,我有话说,现在不如这般……”
宋应知听完陈北冥计划,思考了一会儿,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公公都这么说了,我姓宋的必然誓死相随!”
宋应知也不傻,此事如果成了,起码能保住脑袋,这生意做得。
“弟兄们,随我杀回山寨,所有缴获财物,全归你们所有!要是赢了,朝廷还有封赏!”
宋应知在巡防营的威望还在王元朗之上,毕竟他是真正治军之人。
听说钱财全归自己,士兵们忽然换了模样,嗷嗷叫着。
你要是早这么说,大家都能和打了鸡血一样!
“杀杀杀!”
后军变前军,众人又杀向了山寨。
在他们眼里,那里边不是敌人,而是一把把的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