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有着前世的记忆,许多事情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她很清楚,推翻封建王朝并不只是起兵造反将皇帝拉下马这么简单。
清末多数造反的起义军初衷都是好的,就连后世备受诟病的太平天国运动,在最初的时候也只是想向西方寻求真理,探索中国独立、富强的途径。勇敢地担负着反封建、反侵略的任务。
初衷的变质,是多数起义失败的原因之一。
胤禩有一句话说得对,她不能保证那些跟着她造反的人里,在摘取了胜利的果实之后会不起别的念头。
还有满蒙联盟也不可小觑。
即便她动作再快,也知道蒙古各部此时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满人的统治被推翻,蒙古那边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先帝那位权倾漠南、漠北的恪靖公主。她所在的喀尔喀蒙古是趁机独立自成一国还是挥师南下为故国、父兄报仇都不是菀菀想要看到的。
还有强悍又野心勃勃的邻国。
菀菀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公元1720年七月。
菀菀在正阳门的城楼上对着众人宣布满清政府被推翻,并宣布以人民为本,以共和为制度的新政权正式成立。
起义速度的迅速极大的降低了对普通百姓的影响。
即便民间还有小股以出逃的满人贵族为首的复辟组织,但都影响不大。
毕竟菀菀以满人身份成为新政权的第一任领导人,对前朝遗臣的归附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如她的母家乌拉那拉氏的亲眷,孙家的姻亲,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福忽悠出京又跟着他一起打回京城的的富察广成、富察傅清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沙济富察氏。
以功晋升、各司其职说起来只有短短八个字。但是做起来却繁琐复杂。
半个月后,新政权的新班底才算理清。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如今没有天子之说了,但新政府的官员任命还是有了极大的变动。
地方上在起义过程中便已经基本顺利过渡,替换上了革命者。
中央这边则是这半个月的工作大头。
不仅官职体系有了巨大的变动,人员变化也是天差地别。
前朝官员除开个别死忠党或死于战乱,或被关押。
余者归降或被招安的,被任命了跟原职相关的官职。如原本的工部被细分为工业部、农业部、水利部、建设部、交通部等的。早前被五福拉去一起修河堤治水的那批官员,如今就大多都在水利部和建设部。
其余等等多是如此。
而前朝宗室中除了早期便被菀菀收揽,如今在新政府担任闲散文职的,其余的一律被迁到圆明园。
此时的圆明园还没有经过几代帝王的扩建和修缮,还不是历史上那个被侵略者烧毁的万园之园。只是一个被先帝赐给皇子的精美园子。
不过用来关前朝宗室也不算亏待。
只是挤了点,且食物要靠劳动所得。
毕竟皇族和宗室们都是三妻四妾一大家子人。人多难养,菀菀实在不想惯着他们。拿老百姓的赋税去白养着他们。
新政府初建,为了表示宽仁,也为了安抚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民众,免税了一年。
也就是说,现在新政府的财政支出除了前朝的国库便只有菀菀的私房钱。
先帝晚年昏聩,国库空虚。西北又有战事,入不敷出。
国库拿不出手,税收又免了一年。
用私房钱养国养军还能挤挤,但养闲人,却令菀菀不舍,因此难免抠搜。
闹腾是有的,只是没有人理他们。
圆明园里开设了思想政治课。
除非每天去上课,年终考试合格且签到全勤的人,会有机会离开园子得到自由,否则逃出园子就进地牢。私自联络蒙古诸部或各地官员的则直接以叛国罪处死。
在园子里,要他们做的事情也不难,刺绣、织布、挑水归、劈柴、抄书、译文......能做什么做什么,总之就是不劳动无所得。至于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就全凭个人。
例如老九在跟老八密谈了一晚之后就因为一部菀菀急需的俄文丛书而在园子里带着一家人过的十分滋润。
老四那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亡国之君的名头压在他的身上本就心力交瘁。身边的支持者见一个少一个,身体本就不怎么强健的中年人就此倒下了。
菀菀很忙,院子里的事情基本交给陈朋和槐序等人监督,她自己除了签署叛国者的死刑执行书,很少过问。陈朋他们也不会拿园子里的琐事来烦她。
所以当她再次亲自过问园子里的事情,是听说宜修拿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以死要挟要见菀菀一面。
槐序向来清楚她们姐妹二人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原本不准备理会。
但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八忽然似是无意的跟老九说了句‘四嫂这一出,不会是老四要不行了吧?新朝为政以德,这逼死前朝皇帝、皇后的名声可不好听......’
槐序思量一番,没有自作主张,便告知给了菀菀。
菀菀揉着太阳穴放下手中樊守义写来的书信。
樊守义是当年跟陈忠一起前往印度寻找硝石矿的士兵之一。后来菀菀见他语言方面颇有天分,又对西学十分感兴趣,问过他本人的意见后,便把他从孙承运那里调了过来,朝廷军册上给他报了战亡,实则被送往南山院集训。
之后便一直负责海外贸易和收集欧洲各国政治要闻。
此时欧亚通讯不便,一个消息送回来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
信中说他已在两年前离开意大利,随传教士一同前往丹麦。
信中说他途径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觉得那里“壮丽可观,允称富国,无物不备。地多泉穴,其房俱三四层不一,而公侯王府,更极崇美”。
又在西班牙作短暂停留,认为此地“人皆安分,不炫富贵,爱清雅,惟喜亭囿,大率如是”。
来信的时候,他已经抵达格林兰。准备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见证他的传教士朋友在那里建立一座新的城市。
信的末尾说,他听逃亡到新城市的难民说,俄国海军在格伦加姆岛附近再次击败瑞典舰队并登陆瑞典,进逼其首都斯德哥尔摩。瑞典帝国业已没落。
又问,革命事业进行到了哪一步?他旅居在外是否还称大清子民?
菀菀提笔回信,‘初见雏形,尚在努力。可称中国公民。’
樊守义送回来的消息虽有滞后,但也能让菀菀大致推断出欧洲现在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倒是跟月前潜伏在南恰克图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上对上了。
彼得一世在与瑞典进行北方战争胜利后,被俄国元老院授予“全俄皇帝”的头衔,称彼得大帝,改国号为俄罗斯帝国。
菀菀想了想又在给樊守义的信上写下。见信后,务必寻一二精通西学的学生前往牛津大学,收集一位名叫牛顿的教授的着作和手稿。
放下笔,菀菀将信折好,交给元序。然后看向等在一旁的槐序,道:“她既然要见我,就让她过来吧。安排在午膳后。”
槐序应声退下。
白藏见菀菀起身松筋骨了,便立刻让人提了膳盒到偏厅。
菀菀走到桌前,见有一道洋葱炒牛肉,便笑着问:“简之回来了?”
白藏抿唇一笑,应着:“倒是被那孩子猜中了,说是只要我上了这道菜,夫人一准能猜到是他回来了。我还说呢,虽然当初他写信回来的时候在信里描绘了这洋葱的气味、模样。但切成这样做成菜了,哪里还能认得出来。他却说,让我只管一试。
果然被夫人看出来了。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裴简之也是南山院里出来的孩子,是白藏在凉州时捡回来的。出师后跟着陈忠跑了两年,便被调到澳门,负责和葡萄牙商人的贸易。
三年前回来述职的时候,因衣服破了一角被白藏看见,白藏帮着补了两针,激起了那孩子的思母之情,便缠着白藏,认了她做义母。
这几年虽然母子分离,但也礼数周全,十足的孝顺。凡所见所喜的东西都要单独稍一份给白藏。
洋葱这东西虽然现在在中国只有葡萄牙人聚居的澳门一带及广东少部分地区有种植,内陆之人并未见过。但在菀菀的前世却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别说只是切片炒了,就是切成丁、切成沫了,也不难分辨出来。
菀菀拿着筷子夹着吃了一口,道:“你管了我的膳食这么些年,哪次入口的东西不是慎之又慎?近来刺杀的事情又频繁,要不是你干儿子亲自带回来的。但凡新奇些的食材就算证实没有毒性,你哪里会这么快就端到我面前来?清甜辛香,果然特别。
好了,别在我这儿忙活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母子多聚一聚。
他既然还有闲心卖关子,大概也没什么急事。你放两日假,在家陪他休整好了,逛逛京城,得闲了再来交差就是。”
白藏笑着说了句不急,便又跟菀菀说起家常,好让她放松些。
说起裴简之这次回来带了个红头发蓝眼睛的儿媳妇回来。
又说起她那儿媳妇汉语不通,她又不会葡萄牙语,两人沟通起来闹了不少笑话。
菀菀边听边吃,偶尔应上两句。
一顿饭很快吃完。
白藏收拾了东西离开,槐序端了茶过来,看了眼菀菀,见她点头,便出门去请宜修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