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自古以来便是‘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重镇之地。
虽然前任准噶尔可汗噶尔丹已死,但准噶尔新任可汗策妄阿拉布坦同样野心勃勃,即便降清但私下的小动作依然不少,朝廷对他戒备慎重,边镇严密布防仍常有动乱。
不过凉州虽乱,但对菀菀一行人而言,日子却没有预想的那般难过。而这一切也少不得仰仗父辈荫泽。
孙承运的父亲孙思克早年曾为王府护卫,后随洪承畴征战,调任甘肃总兵,驻守凉州。
三藩之乱时,孙思克攻克靖远,又率军震慑进犯的游牧部落,然后渡河与张勇会师,参与会攻平凉,升任凉州提督。
康熙二十二年,孙思克因此前主张暂缓进兵四川而被追责,罢提督,夺世职,留任甘肃总兵。次年出任甘肃提督。
康熙三十五年,孙思克参加昭莫多之战,击退噶尔丹。
即便后来他因病乞休,但他半生征战河西,留给后人的并不只是一个爵位。
大凡父母自己操劳一生都是为了让子女能够安享一生。孙思克在生时对几个子女的安排皆是以平顺安稳为重。
便是德妃当年也为子女筹谋甚深。
菀菀也是在恢复记忆之后才明白,当年德妃给她和孙承运定下婚事,不仅是她自己私心想要为十四阿哥拉拢武将,也是因为那时候正受宠的德妃摸到了皇帝想要以满汉联姻来拉拢汉臣和汉人的心思,先下手为强了。
毕竟当时德妃膝下的五公主也在适婚年龄。皇帝曾答应让五公主留在京城,当时孙思克击屡立战功、功勋卓着,为了以示恩宠圣上便起了给他次子指婚的心思。
只是徳妃更看中满洲上三旗xhq出身的佟佳舜安颜,便索性在和乌拉那拉家连宗后,将她指给了孙承运并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
她和孙承运定下婚约,五公主也如德妃所愿指婚舜安颜。她和孙承运如期大婚,而五公主则因为太后不舍,而多留了几年。直至今年方才出降。
只是世事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原轨迹中,五公主出降后仅仅两年便在前往承德避暑的途中中暑病逝。
而孙承运则因为未婚妻悔婚别嫁而受辱,又被四贝勒忌讳针对。即便后来皇帝补偿令他尚主,但他到底还是终生不得重用。
如今菀菀成了这个未婚妻,也未悔婚,却也还是连累的他远赴边疆。
菀菀也是途中由孙承运主动告知才知道,原来当日他请命外调,皇帝答应后原本属意让他去直隶任防守尉一职历练。
直隶负有拱卫京畿的重任,领兵武将皆出自八旗,非天子近臣不可担任。防守尉一职虽也是武职正四品平调,但却是一条登天梯。
可太子却说孙承运身为天子近卫执意离京有负圣恩。虽然只是在跪安前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
但皇帝也多少看出了太子的心思,这是太子将孙承运视作直郡王一脉,不希望他有执掌京畿兵权的机会。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臣子,自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于是等孙承运正式收到调令的时候,才知道他被调去了凉州。
一路的惴惴不安,在真正到了凉州之后才算平息。
这里虽然不是什么繁华太平的地方,但作为孙思克驻守半生的地方,他对当地的影响并不小。据说当初孙思克的灵枢运回京师时,自甘州至潼关,所经之处,军民无不号哭。
可见当地军民对其爱戴。如今听闻孙思克之子赴此地任职,虽不至于夹道欢迎,但也颇受礼遇。对武职人员来说,初到一地不被为难,便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孙承运提起此事时感念圣恩浩荡,而菀菀想得却是年羹尧今年刚考中同进士,至少还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才能在散馆考试后获得任命,之后他还会做几年文职。
而她要考虑的是怎么在这颗将星升起之前,辅佐孙承运立下战功。
过去几年她只是闺中妇人,前朝的许多事情她不曾关心过,也无从知晓。
但现在,她要把目光从后宫后宅放宽到朝野内外了。
赴边任职不是来享受,即便是菀菀这个随行家属也不可能带太多仆从行李,以免耽误行程。
孙承运身边自有亲信护卫,而菀菀此行却只带了白藏和元序。
菀菀知道孙承运爱她如同自己的性命,但她要做的事情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大逆不道的。孙承运和她不同,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即便如今是满人贵族的身份,但也可以超脱出既得利益者的身份去看待一个时代的弊端并决心做出改变。
但孙承运是实打实的土着,他虽是武将,但自幼也是读四书五经、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皇帝待孙家不薄,他自然也一心忠君。
在什么事情都没做成之前,如果让孙承运知道她的谋划,除了让他纠结痛苦,没有任何作用。
何况,菀菀不可能告诉他,因为满清皇帝闭关锁国,封锁文明渠道,所以此后两百多年文明璀璨的华夏之国陷入腐朽与落后,直至百年屈辱。她不忍生灵涂炭,所以准备造反。
别说土生土长的孙承运能不能接受,就算是恢复记忆前的她也会怀疑跟她说这种话的人是不是疯了。
“夫人。”白藏的声音打断了菀菀的胡思乱想。
她抬头看去,一长串的人规规矩矩的排着队跟在白藏身后。
她的人脉人手几乎都在京城,但不论什么时候想要成事,身边都不能没有可用之人。
战乱之地从不缺孤儿寡妇,跟在白藏身后的有看着不足总角的小童,也有饱经沧桑的妇人,零星几个少女模样的面上都带着仓惶惶恐。
白藏让众人轮流交代了自己的出身来历,便站到菀菀身后,等着她挑人。
菀菀淡淡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即便没有京中府里的排场,也不能事事都指着你跟元序,连个厨下像样的烧水嬷嬷都没有。再者五福身边也缺不了人。
这一次都留下,你看着调教吧,能得用了就进院子里伺候,不行就打发出去,再找些来。”
白藏应了一声,又分派了差事,便让他们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