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剑就不能拥抱你,放开剑就不能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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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地藏突然发出金光。
万象神宫开始崩塌。
“怎么了?!”
“纯洁的灵魂替你们完成了献祭,自愿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双剑马上就要合璧,三山就要降临了!”变作神像的蓝迦楼、无头圣女、无心圣女和无腹圣女同时开口!
春水恢复成一把剑的形状,开始将放散在无厚度之泉中的灵力收回。无厚度之泉消失了,沈芸颓然地从那里面落到地上,同时落到地上的还有施摇光的尸体。
谢若悬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抱住她。
春水和惊地藏升到半空,强烈地吸收着这里可以吸收的一切灵力。
沈芸和戈舒夜从白无常那里得到的五个结界全部被从他们身上夺走,五个毕达哥拉斯正多面体悬浮在空间之中,随之被吸走的还有他们二人的灵力。
甚至连万象神宫所展现的各个时代的剪影也被剧烈地干扰。
甚至连谢若悬和施摇光的尸体也被春水和惊地藏造成的时空涟漪吸走了!
万象神宫中所有的神龛上都立着一个翔士或是天使的义躯,他们共同观察着仅存在这纯白空间中的两个人。
“双剑合璧,时间线收束!
向着那唯一正确的历史,
三山,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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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所有时间的“三面目之庭”*
戈舒夜感觉自己的意识醒在一道长长的回廊之中,白色的拱廊从右侧望出去,是周围的景色:由山巅至伸向蓝色的海上。海风托着白色羽毛黄嘴黄脚的海鸥,在她身边盘旋着。
咸腥的是海风。
拱廊左侧是一座绿色的庭院。
可是每跨过一个白色的拱券,那同一个庭中的景色都在微妙地变幻。
透过拱门的阳光,以不同角度落在回廊上,来自不同时间的阳光带着不同的太阳高度角互相干涉,像是大大小小的聚光灯打出的造景,呈现出一种波浪状的韵律。
她望着绿色庭中央的雕像,那是无头圣女的雕像。
无头圣女向她转过脸,开口道:“来吧,来到我的庭院之中,在时间中看到我。”
戈舒夜从最近的一个拱门走出去,看见一个初夏,绿意浓郁、香樟树的种子落在地上,路人的脚印将紫色的浆果踩得一地;她沿原路退回庭中;只是向前一步,跨过一个柱子,再次踏入庭中,草色已经泛黄,金桂的香味弥漫。
“我已经等待你,等了很久了。”无头圣女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这里是什么时间?也不对。”戈舒夜觉得无法描述她的感受。
无头圣女宽容地笑笑:“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里是宇宙的一个点。你来的地方,是来来去去的图书馆。
那里充满了一道道门,通向不同的时间和空间。
那里,就是三山。
曾经存在的永远不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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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
can not take the baby back.
在丹桂飘香的园子里,戈舒夜和顾沉星各自坐在长凳的一头。
“你爱上别人了吗?”戈舒夜问。
“人的感情是流变的,”顾沉星沉思着道,“那个时候我很孤独。
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好像没有用了。你的背影离我远去,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你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了。
我同她交谈,好像能够鼓励到她,通过对于他人的帮助,我好像觉得自己有用了一些。
我知道她喜欢我,我享受着她的仰慕对此时虚弱的自我的肯定,我知道这不对、这很卑鄙。可是,借由他人的喜欢,我好像……也能更喜欢自己一些了。
但是我想……这没有用,不是吗?”
戈舒夜凝视着他。
“我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剑,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顾沉星没有看她,站起来,做出逆着巨大的阻力向前奔走的姿势,好像背负了千钧的重担。
“不!!!”戈舒夜预感到了什么,拼命想要抓住他袍子的衣角!
他的身躯突然像被火焰吞噬的丝缎,边缘蜷曲着、燃着金色的亮边,然后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和飞灰!
戈舒夜用尽全力扑上去,想要抓住他,可是他的身躯四散了,手里仅仅握着一片被烧焦了的衣角。
“啊——”戈舒夜突然感觉这里的天地、屋顶和庭院都剧烈地旋转起来,一个集合了男人、女人、老人和孩童无数人类的声音发出质问:
“你愿意交出什么,来将他换回?!”
戈舒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救人,她失去了家人、钱财、荣华富贵;她失去了功绩、爱情、雄心壮志,她也失去了美貌,失去了所爱之人的依恋和对爱人的信任,——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次,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换回他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献出?”
现在,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如同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的一个稚子婴孩。
“你还有,你还有一把剑,一把可动天地山川、呼风唤雨的神剑!”
那声音拷问着她。
对了,我还有惊地藏。
“不行,我——”泪水从她已经干涸的泪腺汩汩涌出,仿佛那是她久旱的大地般久久封闭而干涸的心灵,
“我不能放开剑!!!”
随着此句的吼出,顾沉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纯白的大厅,身体周围发出淡淡的光辉。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一如初见。
“我是来告别的,你得放我走了。”顾沉星用逐渐透明的手指抚摸了戈舒夜的脸。
“是不是,因为我的心灵不够纯粹,是不是因为我从苏惹月手里将你抢走,我嫉妒别的女人,所以命运才要惩罚我,将你带走的?”舒夜问。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是流动的,接受情感过程的不完美,就像溪水不会至清,人生不会完满一样。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
有嫉妒心是正常的,对其他的人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但是你得到的美好的情感,将与你同在,永远不会失去。”
戈舒夜展开手中的布片,眼泪滴在上面,被布纹吸收了。
庭院突然失去颜色,又变成一片纯白,
顾沉星的身躯变成一座白色的等身大雕塑,出现在三面目之庭的神龛之中,戈舒夜茫然地四顾,发现两侧一座是白鸦的雕像,一座是李恪睿的雕像。
而在她的正前方,是一个女子的雕塑。那雕塑和她同高,脸上带着一个面具。
那面具像个银色金属的头盔,在眼睛的部位,是一颗拳头那么大的蓝宝石,左边是一颗红宝石,右边是一颗白宝石,像是一个独眼巨人。
三面目!
戈舒夜惊讶地从那个女子雕塑上将那面具轻轻摘下,却发现,面具下是一张和自己酷肖的脸!——这是我的雕像?
她将三面目戴在头上,转过去头看时——顾沉星、李恪睿和白鸦的白色石膏雕塑全部沾染上栩栩如生、鲜活的色彩,他们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当她惊讶而惊喜地环顾四周,手中那紧紧握着、不肯放开的惊地藏,也已经变化了剑身的模样——
“这是白剑!”
三个人同时朝她走来,他们将她围在纯白之庭的中央,然后鞠躬道:“三骑士听从您的调遣。”
“我以为你已经……”
那个顾沉星站起来:“我已经回归冥冥。在时间之中,已经逝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可是超越时间,曾经存在的不会再失去。”
“你不是顾沉星?”
“是,也不是。我是冥冥。
你已经彻底掌握了人偶之术,白剑选择了你,你是冥冥的女祭司,三骑士为你效劳。
我们借由人偶之术从冥冥的灵魂海中独立站起,我们由你对我们的回忆所创造,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听候你的召唤。”
“祭司——什么?可我什么都没做成,为什么是我?”
“祭司要做的,就是背负着时间向前行,三山因此在时间的河流里与你的时间同步,借此得到了容身之所。
你的时间就是三山的时间,三山的众生因此可以落在时间之中。
但是作为永生者,我们要取走一个药师,作为你和冥冥的约定。”
戈舒夜低下头,发现纯白的空间中无数蛛丝一样的金线通向自己微微隆起的下腹部。
“顾小海?”
冥冥用顾沉星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在他的怀中,那些一道道穿过她腹部的金线汇合成一个美丽的婴儿,顾沉星抱着她,她有着和他很像的爱笑的眼睛和小巧而直的鼻子。
还有很漂亮的嘴。
“让她的父亲带走她吧。”
戈舒夜感觉眼泪往上涌,好像海水和泪水一起淹没了她。
“时间的大门,为我打开!”
仿佛所有的风从所有的门之间穿过,戈舒夜只感到牙齿咯咯打战,耳朵中发出呲啦呲啦的高频雪花的声音。三面目之庭的所有门都发出白光,然后每一扇都快速地通过她,她穿过所有的门,直到三面目之庭尽头的门廊,三扇门中的风景突然开始合并、统一。
她听见三山的白童生和翔士们发出的齐声的歌颂和高亢的音乐,他们的声音像是穿越混杂的众人之音而来,他们高声地唱到:
“三山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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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头城外,海边上沈自丹搭建的祭司山门。
一个接一个的巨浪呼啸而来!朝着祭司的红宫砸过来!
大浪过去,红宫已经被砸成了一片废墟,地上散落着砖石和木料,再也没有人会来管这片被人遗忘的海边废墟。
只有一个高高的山门还伫立着。
这扇门孤零零的,没有院墙也没有房子,只有一扇颓圮的破门。
吱呀——门开了,一个女孩从门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过往的行人没有注意,以为是小孩子在这片废墟玩耍。
门又开了一次,又一个女孩走出来,她有点发抖。
突然,她看见了前面那个女孩,两个人对了一下表,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谢天谢地!我们回来了,我们着陆成功了!同时,我们和此时空区间可以同时!可以同时!”
“快,般若姬,向所有舰队发信号,此时空区间稳定,此时空区间稳定,可以着陆,可以同时!”
“三山舰一号舰收到。”
“三山舰二号舰收到。”
“三山舰三号舰收到。”
“同时装置已启动,三山舰,同时完成。”
“一号舰,同时完成。”
“二号舰,同时完成。”
“三号舰,同时完成。”
“开舱门!注意隐蔽,穿当时人类的迷彩服,不要一股脑涌出去!”
同时,在地球上的各处“门”,里面都凭空迈出了奇装异服的人类。
长久地流浪在时间中的,地球的儿女,第三次大海航的人类,当他们的双脚再次踏上地球坚实的土地,都流下了泪水。
“天哪,这是地球的重力!是地壳固体的电磁力!”
“别太激动了!你说你是xx家亲戚去投亲靠友,能行吗?”
“这个时代应该还是可以的,大不了,我们可以做肥皂发财嘛哈哈哈!”
“可是我们不能和此时空的人类发生基因交换,否则基因树会很乱的!”
“可怜的穿越者!不能!”
“我们分批降落之后,会在本时空建立定居点,一般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大海啊之类的,亚特兰蒂斯。”
“这样能完全隔绝物质污染吗?”
“当然不能啦,都会留下痕迹的。只是尽量减少污染,就像珠峰全是粑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