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王百羽没有再去试探通电,毕竟现在本来供电就不稳定,隔三差五的来这么几下子,估计人们更得骂娘了。
王庄的小卖店,王百羽主动要求拿着十个家里的鸡蛋来换盐:
“三大伯,现在盐多少钱一斤?”
“五分。”
“十个鸡蛋能换几斤盐啊?”
“这点账也算不清吗?八斤盐。”
王百羽知道了那十个鸡蛋的价值是四毛钱,每个鸡蛋才四分钱。
接着王百羽趴在柜台上又问了白糖,红糖、烟酒的价格,直到按乡亲排辈称为三大伯的售货员不耐烦了,王百羽才用小柳条筐子装着大颗粒的粗盐回家。
现在的人们挣钱的路子太少了,大人都没什么办法,百羽现在就想利用鸡蛋的差价赚点零花钱。毕竟现在的人们胆子还小,最怕的就是投机倒把的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
那龙山供销社的价钱是多少呢?
吃过午饭,转身就出了门,二里多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王百羽来到了位于龙山村的供销社,供销社比村里的小卖部要大了几十倍,面积起码有三百平方米。进门后,货物基本都是顺着墙摆放,右手边有生产工具及锅碗瓢盆,再往前就是几个装着酱油、醋的大缸,拐弯是一溜儿柜台,柜台里面是一排桌子一样的货架,堆放着货物。
靠近柜台的地方有一个槽状木柜,里面装着粗盐。就在挨着卖盐的地方,王百羽在后边桌子上看到了堆放着的不多的鸡蛋,售货员刚给一个顾客称完盐,收完钱后看到王百羽也没招呼。
王百羽当然不以为怪,这些可是‘吃商品粮的’职工,在农村里可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还没有尊重顾客主动打招呼的习惯。
王百羽未语先笑,“婶子,那鸡蛋多少钱?”
“你买鸡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稍显丰满的大婶儿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空着双手,并且一看穿着衣服就是农村孩子的王百羽问。
“哦,给矿上我姐家买的。”王百羽已经反应过来,不得不撒了一个谎。
“八毛一斤,要多少?”听说是给矿上的人跑腿的,胖大婶才收回那怀疑的眼神。
“八毛?这么贵?”
“这还贵?这还一般买不上呢!这些鸡蛋也才拿来一小会儿,要不能轮到你?你有鸡蛋票吗?要买快买,不买赶紧走!”售货员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咋这么说话?”这态度也太恶劣了。
“咋样说话?还用你教我?”说着转身走向另一边和另一个售货员说话去了。王百羽以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当然不会和售货员去计较,反正也知道了价钱,目的也达到了。
得了,打道回府吧。
在回家的路上王百羽一直在想,现在干什么能挣点钱呢?养猪?夏天能打些猪草和红薯藤喂猪,冬天只是刷锅水拌谷糠,猪都饿的整天吱吱叫,哪能长肉?喂粮食?人有吃的就不错了,还喂猪!
养羊?养上一两只还可以,大规模的养殖只能是生产队集体养了。
养鸡?买鸡仔倒是便宜,一个只有一毛钱,还可以用老母鸡抱窝的方法自己孵化****是杂食动物,除吃些草和菜叶子,还可以到山上抓蚂蚱,到菜园子挖蚯蚓喂鸡。最主要的是养鸡的周期不长,用不了一年,母鸡可用来生蛋,公鸡直接卖掉换钱。对,养鸡最容易。但是在那儿养呢?到冬天又用什么喂鸡呢?
晚饭只是一锅放了少许盐和许多菜的玉米面糊糊,吃完饭后二哥百林拿出了一个汇款单对母亲说:
“娘,大哥又寄来了十块钱,下午正好送信的来村里让我碰上了,我就拿上顺便在大队里把章子盖上了。”
此时邮递员送信、包裹单、报纸等只送到大队部,大队的人一般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广播进行通知,被喊到的人自己去拿。而汇款单则必须盖上大队的公章进行证明,才能到邮电所取款。
“这孩子一个月也只有四五块钱,这都寄回五十块钱了”。从母亲的声音里透露出喜欢和疼爱,过年后大哥百山已经寄过一次钱了。
“娘,明天让我去取款,正好我也没什么事。”王百羽抢着说。
“那就让小鱼儿去取,正好再过两天你就开学了,连书本费带学费一共五块钱?”这是对二哥百林说的。
“后天小鱼儿也该开学了,书钱和纸笔钱也差不多两块钱吧?”母亲的声音有些低沉。
“明天就是二十五号了,可以去领抚恤金了”。
姐姐提醒道。母亲没有接话,每到这一天,都是勾起母亲伤心难过的日子,母亲也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了,每到母亲哭的时候,也是百羽惶恐不安,心中难受的时候。
“明天我去领。”这一般都是百林的任务。
“也该给你们都做身衣服了。唉!”
生活的重担让母亲不由叹了口气。能干的母亲,家里任何的活儿都会干,不光脱坯,就连盘炕、砌煤火灶都能干的很好。
王百羽家按当地说法有六间北房,基本上是一丈一间,每间也就是三米四长,其实也就三个大房间。最东边是一个大屋,王百羽、百山住在这个屋里,中间两间房是母亲和姐姐的住处,只不过两间房中间用砖隔了个界墙,门洞没有装门,一般用布帘子隔开。里间靠北边有一个火炕,与外间的煤火灶相通,煤火灶是冬天做饭和取暖用的,门洞冬天挂上个布帘子,可以有效遮挡烟尘,里间就会干净许多。最西边屋子,存放着装粮食的缸和工具等杂物。
晚上王百羽进了西边屋子,拉亮了只有十五瓦的白炽灯,找到了放在一个筐子里的鸡蛋,由于这些天王百羽吃了不少,筐子里只有十五个鸡蛋,王百羽又找到了小杆秤,对鸡蛋进行称重,十五个鸡蛋共计一斤二两。称完之后就又关灯悄悄出来,回到自己睡觉的房屋,拿起铅笔在一个旧作业本子上,算了一下,每个鸡蛋平均八钱一个,按供销社出售的价格八毛一斤算,平均一个是六分四,当然他们的收购价格肯定不是这个价格。而在厂矿企业以及其他“吃商品粮”的眼中,鸡蛋还是紧俏商品。
第二天王百羽比以往要起的更早,在母亲烧柴做饭的时间,是软磨硬泡,说龙山供销社的鸡蛋收购价是五分钱,比村里小卖部多一分钱,才说动母亲同意让王百羽把鸡蛋卖到供销社。
吃过早饭,王百羽等母亲都去上工后,装好汇款单,然后不紧不慢地把鸡蛋放在垫了谷草的篓子里,鸡蛋之间也用谷草隔开,以防破碎。为遮人耳目,又在鸡蛋上盖了层干草。
篓子是当地农村家家都有的家什,用途极广。用荆棘条或柳条编制,呈半圆形或接近方形,一侧是趁潮湿用火烤好弯折成n型的直径二三公分藤条或粗灌木条,编制好后还要用铁丝捆绑固定,方便人们挎在肩膀上。
出门之前拿出了藏了好久的几个二分钱的硬币,以备找零。这还是刚放暑假时,王百羽到电厂那儿的废物堆捡到一把旧铜电线剥掉皮后,卖给废品回收站得了三毛二分钱,买了两节电池后剩下的。
王百羽先到的是邮电所,进去后倒也没有几个人,没有多长时间就取到一把零钱,五个一元的,八个五角的,还有一角的十张,看起来倒是不少。
出了邮电所,王百羽没有去供销社,而是顺着街道向北一直到了北边的公路上转而向东,走到了电厂和矿部的家属院区。
在家属院大门旁的一颗大槐树下,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这小身体还真是不行,这才走了不到三公里就累的大汗淋漓!
汗还没落,就看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王百羽赶紧把盖在鸡蛋上的干草拿掉,并笑着大招呼“阿姨,要鸡蛋么?”
那位阿姨好奇的走过来看了看问道:“怎么卖的?
“八毛钱一斤,论个的话七分钱一个。”
“有多少?”
“一共十五个,我来时称过,共一斤二两,绝对够秤。”正说话间,有三四个骑自行车的工人过来,进大门时都下了自行车,可能是下班时间到了,王百羽没有表可以看时间,估计有十一点多了。
“郭嫂,干嘛呢?”其中一个工人问道。
“一个卖鸡蛋的。”郭嫂回答。
“怎么卖的?”又有人问。
“不挑不拣,七分钱一个。”王百羽适时插话,大声说道。
看到几个人都有兴趣,那个被称为郭嫂的女子赶紧对王百羽说:“我都要了,给我送到家里去吧。”
百川没想到这么顺利,高兴的说了声好。同时又对其他几人说道:“师傅,我家里还有鸡蛋,明天这时候还来,到时来买就行。”
被称为郭嫂的女人很痛快,直接给了一块零五分钱,倒没有出现预想中找零的情况。百羽把七毛五分钱单独装在一个口袋里,另外的钱放在篓子底部用一块石板压住,又用干草盖上,回家的路上倒是轻松愉快,总算有条赚钱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