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要来这里了。”
望着眼前的昊山,邱少鹄感慨道。
从烟牡桥上看到仇人的手记,邱少鹄就要查清它的来历。可是那些文字已经模糊不清,运用星图的力量,也无法还原全貌,也就只能通过别的途径。
桥上的文字,都是康京的官员所留,如果按照官员身份这条线索去查询,邱少鹄能想出的,只有两个途径:
其一是朝廷的吏部档案,昭国境内凡是任免官吏,其人记录都要在吏部档案中留存,概莫能外。既然自己的仇人也是其中一员,如果邱少鹄能查到其中的档案,必然能有所获知。
但这里可是中央都城,不比在潮门地方,皇宫的深宫大院,里面侍卫林立、高手如云,又哪里是他轻易能进去的?所以思索再三,邱少鹄断了这份心思,转而去找另一个途径。
其二,就是地方县衙的公文。如汤巡之前所说,能来那座桥上题字的,都是京城的地方官吏,这类官员与朝堂官员不同,出来要记录吏部档案,还要在地方县衙留存自己的名字,好方便衙门管理。
所以邱少鹄的仇人,必然混迹在了县衙的官吏队伍中,县衙的守卫,必然就要比皇宫之中松懈许多,自己必然就能有所发现。
“我给你算一卦啊,哎呦,这可是乾卦,大吉大利,你这趟必然有所收获。但要注意别去太深入的地方,要不然就‘亢龙有悔’了。”来之前,汤巡还给他算了一卦,如此道。
邱少鹄倒是没纠结他后来的话,此次过来也只有他一个人,汤巡、吴径行本来也想要跟他来,但都被他拒绝了。
自己的仇怨,还是自己去解决为好,他不想牵涉到其他人。
“在以往因为我的缘故,牵涉的人已经太多了。”邱少鹄现在一念及此,自嘲一笑。
昊山是一整片连绵的山丘,此时在邱少鹄眼前的,是另一边的断崖绝壁。之前邱少鹄用千里镜观察就发现,康京的地方县衙不仅也修在了昊山附近,反而就在这片绝壁之上。这种看似反常的情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当初朝廷南渡,迁都康京,原本的县衙等就统统腾了出来,划给从北方远道而来的皇室子弟和达官显贵居住,本来的县衙班子反而被排挤到了这里,时间久了大家习以为常,居然就再没想过搬走到另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眼前这片绝壁或许因为过于险要反而无人看管,如果顺着这里爬上去,直接能通入到县衙后院的围墙,到时候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主意已定,邱少鹄当下把一切装备都穿戴整齐,后背机关箱的抓钩弹出,牢牢钩在了悬崖上面的岩壁上,机括转动,带着他飞快向上移动而去。
夜色下,隐约一个人影在山间飞速攀援,如猿猴般灵活,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只怕会目瞪口呆。毕竟对邱少鹄来说,曾在冰雪荒原中攀登冰山也如履平地,眼下有着机关作为臂助,自然更不在话下。
“磁翻过来,必定要有所发现,”邱少鹄心中想,“按照从廉央那里得到的消息,在康京中至少还有两个人,如此一来……”
“嗯?”邱少鹄未及转念,忽然感觉到一阵不自然的颤动,此时背后机关箱一松,原本勾住上面的飞爪突然掉了下来。
眼下他顺着山崖一路攀登,已经快爬了百丈的距离,全身都悬在半空中。失去了勾爪借力点,整个人身不由己,直接向下掉落。
“怎么回事?”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邱少鹄的动作已经比思绪更快,他原本戴在手腕上的两个飞爪也纷纷弹出,试图重新勾住其他的岩壁。
光秃秃的峭壁上,除了这些石头,连一块草的立足之地都没有,此时身处半空,邱少鹄也没有太多可以借力的地方。
然而弹出的抓钩虽然勾住了的岩壁,却还在不断向下滑落,如同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邱少鹄一时无可奈何,当下直接从后背抽出了那把雁翅大刀,直接刺入到岩石之中。这一次,下落的趋势才终于止住。眼看下方深渊,自己凌空漂浮,真有些“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恐慌感。
“油?”邱少鹄检查了一下刚刚打滑的勾爪,才发现上面沾满了润滑的油脂。回想起来就在要靠近顶峰的岩壁上,似乎到处都涂满了油。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低估官府了,人家早就考虑到可能有人偷偷趁此攀上县衙,提前有了准备。
而且还不止于此。
“这雁翅刀,刺入岩壁的感觉,也有些不对。”在岩壁上找了个地方固定住自己的身体,邱少鹄将刀抽了出来,回忆着刚刚的触感。
刀头入山,很快就有一种滞涩的坚硬感,就好像是,里面刺中了铁块……
“咔嚓……”“咔嚓……”
细微的声响,在夜色下显得极为清晰,此时就是在从紧贴在身边的岩壁里传来。
“谁!”邱少鹄警觉地问,他能感觉出来,山崖的里侧,是有人在挖土。
对面的声音立刻停下,像是被人撞破的沉默,之后,才有一个声音沙哑传来:“你……你是,神仙?”
口齿不清,似乎他已经很久不开口说话了。
“神仙?”邱少鹄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摸不着头脑。
“要……要不是,神仙,那,你就是鬼魂了。”随着几个字吐出,对方的话语,也愈发流畅起来,“否则,你怎么可能在水里和我说话。”
“天底下有神也有鬼,但我都不是。而且水里?说话?什么意思,”邱少鹄被对方搞得更迷糊了,“哪里是水里?”
“你那边不是昊山湖吗?”对方好像也意想不到,显得很吃惊的样子。
“昊山湖?当然不是,这边是县衙后面的那片绝壁。”邱少鹄直接道。
对面再次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说:“原来宣镇司和县衙居然近在咫尺,诏狱旁边就是县衙的绝壁,难怪那边不怕有人越狱。”继而又开始气急败坏,“见鬼的,我又搞错方向了!”
“诏狱?越狱?”邱少鹄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对方是个想从诏狱中挖地道逃走的囚犯。
……
“对不起啊,你……你不会死了吧。”
看着不小心被自己打昏的婉仙儿,成赴先一时手忙脚乱,一试鼻息,发现对方呼吸平稳,真的只是单纯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继而放下的心又重新悬起来,心说她现在昏过去了,一会又该怎么办?要是伊俊趁着这个时候上来了又该如何是好?
刚刚婉仙儿对他的反应太过激,匆忙间成赴先也是脑子发热,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了她一下,却丝毫没考虑怎么收场。
“藏……藏……对,得先把她藏起来,不能让别人发现。”成赴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先掩盖痕迹,一边扶起了婉仙儿,想着要把她藏到床底下。可是刚刚碰触对方的身体,曼妙女子唯一披着的那条浴巾也就掉了下来,峰峦叠嶂中起伏有致。
“哎呀,罪过了。”成赴先尽量让自己不睁着眼去看,但他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正当成年的男子,仅仅走了几步就出了一身汗,在他的脸上也是黏黏的感觉。
成赴先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看到自己身上也满是脏乱。刚刚婉仙儿情急之下,把自己的什么胭脂、白霜、眉粉什么的都扔到了他的身上,此时和他身上的汗这么一混合,身上也就像是鬼画符这般的乱。
“哎呀,真麻烦。”成赴先无奈,将婉仙儿塞到了床底下之后,见自己的衣服实在是太脏,实在是耽误事情,当下三下五除二,先把衣服脱了,顺手放到了床边一个衣架子上,转而再回头,收拾地上的狼藉,尽量不要让外人看出来。
就这么着忙着慌地收拾了一会,连成赴先自己也是哭笑不得,心说自己是堂堂抚神督校尉,怎么就这么倒霉,来这里干酒店小厮的活?
但抱怨归抱怨,活还是得干完。这边终于将一切收拾整齐,他也准备松一口气时。
“仙儿,你在里面吗?”老鸨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成赴先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心说可千万不能出声,眼睛左右扫视,想着退路。
“怎么,仙儿不在吗?”伊俊的声音也传来,却显得有些神志不清一般。
“嗨,她可能还在梳妆呢,伊大人你一会就自己进去,你们两个自己叙旧吧,我这边就不奉陪了。”老鸨说着,就要离开。
“好说,好说,老妈妈你走吧。”伊俊忙不迭道。
“不好,他要进来了!”这下可真是没办法,特别是成赴先低头一看,自己衣衫不整,连外套都没穿,这下子要是被抓个现行,一准以为自己和床底下那个女子发生了些什么。自己二十多年清白,可不能毁在今天。
当下一把冲到床边衣架,将自己的衣服拿起来,就要准备穿上。
“哎呀,这怎么……”成赴先这才看清,自己刚刚太匆忙,没注意到衣架子上挂着的还有另一件衣服,此时拿在手里的,却是一件轻如薄纱的粉色女装。
“仙儿,不好意思,我在下面吃酒太久了,冷落你了,我这就给你赔不是。”此刻伊俊已经推门进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其实按照规矩,他也不该这么唐突,但喝多了的他此时已经不记得那么多了。
几乎就在同一刻,成赴先一个闪身到了床旁边一个屏风后边,才没有被对方发现。
“仙儿,你在哪?”伊俊醉醺醺地,在房间里四处乱窜,步履蹒跚,按照记忆里这个房间的布局,绕过屏风后,终于见到了一个大浴桶前,一道粉色的背影。
“仙儿,原来你在这啊,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伊俊一个虎扑,就把穿着婉仙儿衣服的成赴先从后面死死抱住。
“我想你个大头鬼!”成赴先此时的心中,已经无比郁闷。
/1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