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间了,为什么罗氏商会的船还会过来?
邱少鹄感觉到了疑点,悄悄摸出了屋子,朝着那艘船的位置过去。
港口码头上,堆积了许多货物的箱子,天然成了极佳的隐蔽点。
邱少鹄躲在后面,看着一个个脚夫上下把船上的东西搬到码头上,那每一个箱子上,都带着这趟运输独一无二的编号。
邱少鹄拿出了千里镜,那些细微的编号立刻近在咫尺,他仔细核对着这些数字,发现与之前在小屋中留下的货物清单记录都能对上。
一天前,市舶司就收到了消息,罗氏商会会在当晚运送一船货物过来,这都是记录在案的。
但不知为何,邱少鹄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要知道,他现在还在受《太上记》的影响,很多事情的发展,会不自觉地朝着自己偏向过来。
这在多数情况是麻烦,但有时候,也会让自己有一些意外发现。
等到那些脚夫都忙完,开始各自回到船上休息时,邱少鹄才发现,原来罗氏商会的那艘船后面,还有另一艘船。
那艘船是一艘坏船,底部已经漏水,被前一艘船牵引着,勉强停靠在码头,亟待修复。
可是罗氏商会为什么要带一艘破船过来?
市舶使是按照船的数量在港口征税,每多出一艘船,商会在离开港口时就要多缴纳一份税款,完全得不偿失。
如果说是舍不得两艘船的货物,但刚刚脚夫明明只从那一艘完好的船上搬下了东西,破船上根本空无一人。
邱少鹄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于是趁着船上的人都去休息的空档,直接朝着船的方向走了过去。
黑暗中,他的身影就像一道影子,从路上一闪而过,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不过片刻,他就来到了那艘破船的旁边。
看到这整艘船只是船侧破了个大洞,没有伤及船体根本的龙骨,还有维修的价值,所以才会把它也拖到港口。
大洞刚好能让一人同行,邱少鹄从这里直接钻进了船舱,漆黑的船舱里,一列货箱整齐地摆放在破洞的一侧。
走上前去,掀开了一个货箱的盖子,邱少鹄看到里面堆满了砂石,像是特意拿来压仓的。
走海路的船,为了减少颠簸,一般都会在船舱底部故意压上一些重物,这点倒是不足为奇。
但是……
邱少鹄感到古怪,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只摆放在一侧?就不怕重心偏转、这艘破船彻底沉没吗?
“咔咔……”一连串脚步声传来,从上层船舱似乎有人要过来这边。
邱少鹄想着要先躲避一下,刚一转头,冷不防见到,从不远处另一个箱子前,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都在同时恰巧的出现,见到了彼此。
邱少鹄大吃一惊,吃惊的原因不是在这里见到了别人,而是对方先对看到自己这件事很吃惊。
这就证明这个人并不是船舱的人,而是和他一样也是从外面进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对面那个人就要惊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邱少鹄一把扑了过去,把对方压在了地上,同时用胳膊堵住了他的嘴。
当然还不忘顺手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了对方眉心上。锋利的凉意瞬间让他清醒,立刻连“唔唔”声都发不出来。
他望着邱少鹄那双黄亮色的双眼,只觉得寒冷从心底一直散发到骨子间,是彻底对这个狼一样的男人的恐惧。
“吱嘎——”通往船舱上下层隔板忽然打开,沿着楼梯,一个灯笼被拿在一个人的手上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邱少鹄和那个人都趴在地上,低矮的位置有别的东西作为遮蔽,在昏暗中几乎根本看不到。
但如果对方不止一个人、且仔细游荡搜查的话,他们决然躲不过。
所幸那个人只是拿着灯笼站在台阶上粗略看了一眼,就又打开隔板回到了上层。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重归沉寂,邱少鹄才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眼被他压在身下的面色惊恐的人,邱少鹄压低声音对他道:“我松开你,你不许乱叫,明白吗?”
对方疯狂眨眼。
邱少鹄这才放开压住他的脖子,那个人一得到解脱,立刻疯狂向后爬出去几步,刻意和邱少鹄拉开了距离,才深呼吸几口气,对着邱少鹄惊慌地说:“我……我是市舶司的栾温……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擅闯这里……”
“擅闯说的太难听,不过我这次,其实和你是一个目的。”邱少鹄道:“你们最近一直在调查走私的事情吧。”
栾温一怔。
邱少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这栾温也是觉得这破船别有玄机才会来探查,却没想到正巧又遇到了自己。
邱少鹄道:“你们反复核对进出港的货物清单,发现无一疏漏,但每每却能在市面上找到走私过来的商品。这其中的机密,你们打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清楚,对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栾温说:“难道你……看了市舶司的记录?那些都是市舶司的机密,是不能……”
“清单上的问题暂且不论,货物怎么偷偷进港的却是个大问题。按理来说,市舶司三查三对,货物流转的途径不可能有纰漏。但如果说,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方,那些走私物,已经偷偷运进来了呢?”
邱少鹄语出惊人。
“这不可能!”栾温断然否决,“但凡进入港口的货物,都要市舶司严加看管,哪怕是商人的私人物品都要随时检查,不可能存在没注意到的途径。”。
邱少鹄并不回答,走到了船舱的另一边。
这里正对着那个破口,船舱下面的底板是加固过的,看起来分外厚实。
看到栾温也不明所以地跟了过来,邱少鹄忽然说:“这艘船有多大?”
“甲板长一百步左右,宽有五十步,常见的货船尺寸。”栾温对这些事谙熟于心。
“刚刚你从另一边走过来,走了多少步?”邱少鹄问。
栾温愣住了。
刚刚他走过来,一共不过二十步。就算是船底上大下小,一般货船底仓也该有三十步宽左右,怎么可能就这么窄?
邱少鹄则用亲身动作,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抽出了雁翎刀,直接刺入到眼前的船舱壁中。
按理来说,刺入封死的木头船舱里,应该有纹理破碎的感觉。但邱少鹄的触觉却告诉他刀刺入的感觉很沉重,就像是刺到了石头里一样。
刀柄旋转,在舱壁豁开一个缺口,立刻厚重的木头后,传来一阵奇异的芬芳。
“檀香木的气味!”栾温一个激灵,立刻上前检查,伸手一摸,难以置信地说:“这么厚……这么深!这么大一整块船板,都是百年以上的檀香巨木!”
他们将这等名贵的木材藏到了船板里面,因为重量限制只能藏在一侧,所以另一边就要用压舱石来配重。
同时因为舱壁为了藏东西特意加厚,底层船舱的大小理所应当就小了许多。
同时为了避人耳目,罗氏商会就把它打造成一艘破船拖入到港口中,之后借着修船的时候再把檀香木取下来,也没人会在意一艘破船上拆下来的木料到底又怎么样。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邱少鹄忽然感觉到自己口袋里一阵躁动。
他早先将那个不倒翁封印好后就放在里面,此刻却突然再次有了异动。
就像是有什么在呼应着它。
“难道说……”邱少鹄谨慎地在那些巨木中摸索,片刻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黑色的虫卵,还没有孵化出来,但上面已经被刻下了蛊纹。
安息之地的虫蛊!
邱少鹄万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发现了安息之地的痕迹。
本以为和罗氏商会有勾连的是震康神宫,可居然连安息之地也出现在了附近。
仅仅是巧合?
“哗啦!”
船首破浪的声音,在港口内经久不停。
不是他们的这艘船,潮门港内有另外一艘已经离开了口岸,驶向了海中。
邱少鹄立刻向外奔出,看到原来的罗氏商会那艘船已经远远驶离了出去。
“他们怎么能离开!”栾温惊疑不定,“口岸的记录还没有留下,他们按理来说是不允许擅自离开的!”
听栾温这么说,邱少鹄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恐怕安息之地的人就在那艘船上,已经去港外寻找潜窟的遗迹了!
……
“淡定,放轻松,闭上眼睛就好。”
蒙尘坐在他的人头前,说:“只要相信我。”
“道长,我不敢闭眼。”躺在床上的男子惨笑说:“我一闭上眼,那些鬼影立刻就接二连三,之前那个道长也没有治好。”
“放心,他的方法是有用的,只是还没到时候,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蒙尘柔声细语,“他是我的师弟,他答应帮你们,我也一定会做到。”
这里的居民这段时间一直被噩梦所困扰,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而偏巧灵谛还出现过这里,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蒙尘猜测,这些人恐怕是目睹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如果能潜入他们的意识,发现让他们做噩梦的源头,也应该能发现和灵谛有关的事情。
但之前的那些居民,虽然在蒙尘的帮助下已经好转,却从他们的潜意识中一无所获,只剩下这最后一个男子江付,他全家人希也都希望蒙尘也能帮他解除烦忧。
在其他无忘岛弟子的围观下,蒙尘拿出了自己的“云游令”——这是他们出去的许可,离开无忘岛后,他们的法术就会被禁锢住,只有借着云游令才能自如施展。
云游令上出现一阵烟尘,飘入江付的意识中,在这户人家的其他亲人期待的眼神中,他终于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蒙尘也一起潜入到江付的意识中,就像跟着睡着了一般,去感受这个人记忆中经历的一切。
意识的四周,都是黑暗的一片,灵台的清明都被遮蔽了。蒙尘知道就是因为这些遮蔽,才导致江付噩梦不断。
但他还要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到底在何处,于是继续朝着更深处探入。
在其他人的意识中游览,看似像在海中游泳,但实际上凶险异常。意识是属于自身的一片自由天地,不会容许他人的随意涉足,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彻底驱逐出去。
也是为什么蒙尘一定要先让江付睡熟后才能施法,以此降低他人意识对自己的抵触。
不过片刻,蒙尘的探索就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就像在转圈子一样,不管再怎么深入,也都是徒劳。
除非对方有意隐藏,不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人在睡眠时,又不会驱动意识做出明显倾向的行为。
除非……
“他被下了暗示?”蒙尘想到了这种可能。
人不会被轻易左右想法,但极容易被暗示所带入其他的思维中去。
意识到了这一点,蒙尘忽然抬手,一道光出现在指尖,瞬息照亮了整个意识世界。
这极容易将江付唤醒,但如果想要知道对方被种下了什么暗示,就只有这一种方法。
光亮之下,一切黑暗无所遁形,蒙尘见到那些黑影纷纷龟缩于顶端的一点,那就是一切暗示的源头。
而在那里的,是一个面具的雏形。
“震康神宫!”蒙尘猛然醒悟。
面具瞬息破碎,连带着整个意识世界翻江倒海。
蒙尘看到四周一幅幅清晰的场景,接连变成了碎片……
“师兄?师兄!”抚勋大声叫嚷,将蒙尘叫醒,焦急地说:“这个人忽然颤抖不停,他……没事吧?”
蒙尘看到江付全身一阵抽搐,他家人都吓得不行,好不容易才让他安稳下来。
蒙尘说:“淡定,他没事,只是突然受到了一些刺激,睡醒了就好了。只是……”
他也只是在师弟面前强作镇定,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江付有一小段的记忆,是回不来了。而那也正是和灵谛相关,是他最想知道的。
震康神宫到底对这些人做了什么?为什么非要警惕别人窥探那一段记忆?
“那我们?”另一个师弟斟酌着问。
“去潮门港!”蒙尘当机立断。
从最后记忆的碎片中,虽然只是一撇,但蒙尘分明也看到,灵谛孤身一人,跟踪震康神宫来到了港口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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