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
母上敬启。
多日未曾问候,心甚挂念。
春分前近日来天气多变,不知身体是否安好?
潮门城的海风微热,虽略有潮湿,城内木兰花已绽放满园,颇具春前繁盛之貌……
儿现一切安好,请勿挂念。
……
春分前一日的当晚,邱少鹄踏着满街木兰花的花瓣,从街巷中走出。
他手中带着两封信,显然要去把信寄出。
不过信封上,两封信的地址,却迥然不同。
一封信是寄往别的地方。另一封信,就在潮门城内,估计从寄送到对方收信,前后不会相差两个时辰。
这样的一封信,他为什么不亲自送过去,偏要多此一举?
迎面而来的海风微大,他绑好的头发也有些被吹乱。
此处已经靠近南边港口,越是往前,海风则更为明显。
天色微暗,即便港口附近的商家也基本歇业。
可唯有一处,还在忙着将港口运进的货物搬到店内。
周拂云就在这里,经历了几日前的灾祸后,静下心来,他反而庆幸自己能活下来,也更为卖力地打理自家的生意。
毕竟当时他也是经历者,惨剧依然历历在目。
从断壁残垣中拖出来的尸体、东街几乎家家缟素,悲恸的哭声在街巷中一连三日而不绝,即便铁石心肠之人,见到如此,也要触景生情。
生命的存活本就是上天的恩赐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努力活下去呢?
周拂云感慨中继续忙碌,冷不防有人拍他肩膀。
转头见到了邱少鹄,惊异之中,差点说不出话。
“你……”周拂云拼命想着措辞,“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邱少鹄不冷不热地道。
“没有,没有……”周拂云顿了顿,才理清了思绪,“感谢阁下上次救了我。”
邱少鹄一言不发。
周拂云有些尴尬,想着既然对方都没主动提及,看来也不是为了上次的事来的。
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周拂云赶忙说:“上次阁下给我保命的盔甲,我一直好好保管着,就等着再见到阁下归还于您。”
一边说着,周拂云赶忙到柜台后取回来一个包袱,一路小跑着回到邱少鹄面前给他,里面放着的就是邱少鹄的鱼鳞甲。
邱少鹄直接拿过,也不说别的,只是道:“我私藏甲胄,你可直接去官家告发,官家自然有所赏赐,总比我这来路不明的人时刻会来找你强。”
“阁下言重了。”周拂云诚惶诚恐,“我又怎能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阁下如有要求,在下必不推辞。”
“既然这样,就跟我出来走走。”邱少鹄说:“我有别的事情找你。”
说完,邱少鹄率先朝着街道另一侧走去。
周拂云这才反应过来,邱少鹄刚才的姿态都是故意的,全都是为了让自己跟着他。
但话已放出,此时也只能跟上。
街道上的砖石蒙着厚厚一层水汽,踩在上面有些湿滑。走到了这里,海港近在眼前,耳畔已能听到不远处海上喧哗浪涛声。
“那个,阁下,”眼看邱少鹄走得里海港口岸越来越近,周拂云出言提醒,“这几日海港戒严,万万不能走近。”
“嗯。”邱少鹄随声答应着。
“今天天色已暗,要是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周拂云又说。
邱少鹄不答。
周拂云心里有些打鼓,但看着邱少鹄的侧脸,忍不住又道:“上次回去后,我想了好久,才记起来,阁下……是不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月余前,在进港的船上……”
邱少鹄忽然转身,差点下了周拂云一跳。
周拂云想难道自己提及这件事惹怒了对方?
冷不防邱少鹄忽然抬手,将两封信给了他。
“这……”周拂云不明所以。
“你去那边,海港旁的信局,帮我把这两封信寄出去,”邱少鹄说:“然后送完信后,来另一边找我。”
邱少鹄说话间,指着另一个方向。
“哦,哦……”周拂云下意识答应着,接过了信,一边想着就这么点事?一边朝着信局走去。
信局和最后邱少鹄要和他碰头的地方在两个方向,信局的信客收了信之后,周拂云朝着最后的目的地走,刚好路过了港口的大门前。
隔着空立的门柱,能看到里面黑色的海面平静中起伏不停,而就在港口的两侧,那两门护卫的大炮,隐隐在月光下反射着黑铁的光泽。
一股肃杀的氛围,让周拂云心底不由打了个突,他从没想过晚上的潮门港,会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下意识只想远离。
“喂,你!”可是他的路线终究还是离港口太紧,被管理港口市舶司的人拦了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查找走私货物和朗国舰队的袭扰,这些市舶司的守卫连日来早就高度紧张,此时见到周拂云走近,立刻将他围了上来,盘问不停。
周拂云只能一边解释,一边想办法离开。
他看着四周,想着邱少鹄在哪,能不能替他解围。
这期间守卫们见他没什么太大疑点,也基本没有再为难他,只是注意力也都被他一个人引住。
就在此时,周拂云看到,邱少鹄趁着守卫都被他一个人引过来的时机,悄悄从另一端潜入到港口内,如水融入大海中,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没什么事就离开吧,下次别凑得太近!”守卫们此时放他离去,周拂云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在这里继续等邱少鹄。
……
另一边,邱少鹄进了港口,站在了最高处的大门廊柱的阴影后,在不被人察觉的位置,用千里镜观察着港口的每一处。
整个港口在夜晚也沉睡了一般,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
探查无误,邱少鹄用勾爪带着钢丝让自己无声落下,凭着记忆,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不断向前。
但因为警惕着安息之地的人也随时可能出现,他又刻意走慢了一些。
琥珀色的眼底倒映着夜幕下的一切细节,常人难以察觉的危险,在他眼中都历历在目。
走到了港口内的第一个房间前,邱少鹄停下了脚步。
按理来说,这里应当有人执勤,既能看管港口货物,也随时给外面的守卫示警。
邱少鹄从窗户的一侧向内看,雕花的窗框里,看到其内的情况,他稍稍诧异。
里面空无一人。
……
北城,徐家。
“父亲,你今天不用去港口当差吗?”徐举一边借着灶台的火看书,一边问。
“这两日休息,我得了空闲回来的。”徐易呈坐在儿子身边,陪他一起苦读。
但他其实说了谎话,他算是擅离职守了。
儿子连日苦读,自己身为父亲不能陪伴在身边,总是让他过意不去。
徐易呈的老父亲靠在床头上,含笑看着这父子二人,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是睡着了。
……
该有人当差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邱少鹄也微感诧异,不过正好也方便他做事。
他从窗户翻了进去,见几日内港口的货物清单都在一旁,想着或许也能从里面找到安息之地的蛛丝马迹,于是也开始翻看那些记录。
查看一番后,发现也找不出什么疑点,手指又无意中碰到了桌面。
敏锐的触觉,让他有了别的发现。
有人在桌子上用笔杆比划过一些字迹,是刚刚留下不久。
似乎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没有用墨写下,但留下的轻微凹陷印记却瞒不过他。
凭借着七杀星宿赋予的触觉感知,邱少鹄发现这些模糊的字,连起来就是——
“……港口内走私……异样……疑点——市舶使郑岭……”
有人怀疑到了市舶使郑岭的头上?
难怪不敢把这件事写下来。
市舶司中有人对连日来的走私隐情感到疑惑,而按理推测,的确只有权限最大的市舶使,才能做到这么毫无痕迹。
正在此时,邱少鹄听到了船首划破海潮的声音。
又有一艘船进港,偏偏在此时。
邱少鹄从另一边的窗子看去,立刻发现那艘崭新的船,有人在往下搬运东西。
上面还带着罗氏商会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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