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楼商城有很多门面不大但环境幽雅的平价小吃店,可是离家较远,张晓朵也就偶尔有空会过来。她等了一会,见杨希曼他们还没来,便给她去电话。
“曼儿,你到哪了?”
“我就快出地铁口了,你再等我一下。”
张晓朵无聊地刷着小视频,站在古楼商城大门口等着,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地铁口,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踪影。
“朵儿。”
她看见杨希曼朴素简单到极致的风格打扮,惊异到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
“曼儿,你转性了?”
在张晓朵的记忆中,杨希曼的这身装扮在读书时期早己终结,思来想去唯有一个理由可以让她有这样的改变,那就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杨希曼一身不自在,扭捏着走到张晓朵的旁边,她身后跟着一位相貌平平,穿衣简洁,与她齐肩高的男人。
“哎,一言难尽,不说了,想想吃什么吧。”
杨希曼有佩戴首饰的喜好,她穿衣向来搭配得体,鲜艳夺目,是个不折不扣的时尚达人,可想而之,这次她鼓足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样的牺牲。
张晓朵揽着杨希曼的肩膀,安慰着说:“走,我们去吃麻辣烫,好久没吃了,那味道,想想就嘴馋。”
“行啊,我请客。”杨希曼拉着张晓朵就准备踏着她的平底豆豆鞋往前走。
“你不先介绍一下?”
那个男人木讷地站在原地,也不吭声,就连杨希曼都差点忽略他的存在。
此刻微妙气氛里的窘况,还是张晓朵先开口才得以化解,杨希曼展露出及其不耐烦的笑脸,说:“这是我男朋友,朱明。”
“你好,我叫张晓朵,曼儿的好朋友。”
张晓朵想到以后杨希曼就要回归家庭,再也不能从心所欲地陪她疯,跟她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心里顿时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这刻,她勉力挤出来的笑容都快要被这糟糕的心情给收回。
“你好。”
朱明的不善言语,还有他表情里无视她的小动作都让张晓朵很反感,但碍于杨希曼的情面,她依旧保持着礼貌尝试跟他接着聊:“上次听曼儿提到你,我还蛮期待的,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朱明背着双肩包,手插着裤袋,神情漠然地说:“提起我?没少在我背后说坏话吧。”
这开口就能把天聊崩的人,张晓朵今日也是遇到真人,还真是大开眼界,她心里在想,“这哥们还真是有个性。”
“没有,还好,我相信曼儿的眼光。”张晓朵冲着杨希曼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走进一家充满古典气息的网红麻辣烫店,尽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五层的保鲜展示柜,一排排食材种类齐全,看着就很诱人。
餐厅干净整洁,服务员也相当热情,进来就给他们讲了点餐流程,让他们随意去挑选柜面上食材,再到柜台结账,拿上号码牌就可以去找位置落坐。
朱明拿着选菜盆转悠了一圈也没下手,然后傻愣在展柜旁站着。
“你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可以去其他店再看看。”
张晓朵看着朱明犯难的模样突感懊悔,她事先就应该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毕竟他们并不熟,她也不了解他的口味,就擅自作了决定。
“没事,我不挑。”朱明盯着装菜盒上标注的价格,夹了一个面饼,还有几根青菜。
这下,张晓朵才明白,朱明并不是不爱吃麻辣烫,他在意的是这顿饭钱。
“不用管他。”杨希曼拉着张晓朵去挑肉食,纯然没有理会朱明。
张晓朵在家就没吃饱,直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在美食面前,她己经毫无抵抗力,没一会,便将手里的选菜盆装满。
在柜台结账时,朱明的脸黑得跟焦炭一般,半句话没说,磨叽地拿出钱包准备买单。
还没等他掏钱,张晓朵己经出示付款码把钱给结了。
杨希曼拿着号码牌扯上张晓朵就去找位置,她气恼地说:“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来之前就跟他说好的,这次他必须请,你是我的好姐妹,能过来就是给他面子,他还不要脸了,这又花不了几个钱,真是绝逼了。”
“是我不懂事,抢着买单,你别气了。”张晓朵见杨希曼动怒发火,急着把过错都揽自己身上。
“别替他说话,这人就是个奇葩。”杨希曼找到座位挨着张晓朵坐下来,嘴里还在数落朱明。
本来是件开心的事,被搞成这样,她们心情都不太好,朱明落单在后面,见她们在秘密说话,转身去了洗手间。
朱明回来时坐到她们对面,他个性沉闷,跟她们又没有共同话题,无聊中便在那里低头玩手机。
店里上菜速度很快,张晓朵相当满意。这时,她早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急着拿起筷子,夹上一块鱼肉丸塞嘴里,结果烫到舌头,呛了一口。
杨希曼笑话她,说:“你慢点,我这还有呢,都给你。”
“曼儿,你太好啦。”张晓朵喝着玻璃瓶装的豆奶,呵了一口气。
“这辣劲真的太过瘾了。”杨希曼从来都是无辣不欢,她又往碗里加了一大勺店里秘籍的辣椒酱。
张晓朵不比杨希曼能吃辣,她只加了一小勺辣椒酱,才吃了几口菜,额头便开始渐渐飚汗。
朱明碗里就是清汤面加几根青菜,他不爱吃辣,吃得又快,三二口便把碗里的最后一滴汤水喝光,然后清坐着玩手机。
手机铃声响起,朱明接了个电话之后,终于开口跟她们说话,他干咳了一声,说:“对不起,公司临时有事,要回去加班,我要先走了。”
“走吧,又没人留你。”杨希曼嘴里也是不饶人,催促着他快点走。
朱明没再多说一句,起身转头就离开。
“曼儿,你真的喜欢他?”张晓朵看得出来,杨希曼对朱明没有感觉,甚至带有厌恶感。
“朵儿,自从我跟佘凯峰分了之后,我就选择当丁克一族,后来也有谈过几个,可时间都不长,哪个男人会娶一个不生孩子的女人,但我妈也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死命逼我快点结婚,这个朱明就是她给我目涩的好男人,理想的结婚对象,哎,人才一个。”
杨希曼喝了一口雪碧,靠在椅背上,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我妈也是,简直就是恐怖分子,完了,她还特委屈抱怨你的不是,说你挑,眼光高,一堆道理等着你,上午我妈就跟我闹,心累啊。”
张晓朵搅动着碗里的米粉,吸溜吸溜地吃着,心情糟糟,这会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了。
“就我说,你就快点嫁了吧,这么多年还一直单着,不要告诉我,你还放不下他。”
杨希曼没有想到张晓朵会这般长情,他们当初不明缘由地分手,折煞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一度让她怀疑爱情是否真的可靠。
这件事张晓朵从来不让问,连那个人的名字也不让提,她自我封锁跟他有关的所有联系,在这个城市卒然销声匿迹。杨希曼非常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缘由,但还是尊重她,在那段灰暗的时光,一直守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无数个难眠之夜。
“曼儿,活到这个年纪,我才明白,自己什么也不是,你说我那么努力干什么?可嫁了又能怎样,保证能不离吗?比起男人,手里的钱不是更有安全感吗?你说我何必为了不爱的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赚几个钱听个响。”
杨希曼靠在张晓朵背上,叹息道:“要是我妈能有你这觉悟那该多好,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再叛逆,也对付不了我妈,她一哭,我就得认命。这个朱明,一个It男,比我大三岁,收入稳定工资也就那样吧,有个妹妹,早就结婚了。他在市里按揭贷款买了一套小三居,现在和他爸妈一起住,也可以理解,首付款可是他爸妈卖老宅的钱呢,我对他说不上来的讨厌,奈何我妈喜欢得不得了,认定了他,命啊。”
“我看他也,”
张晓朵把话咽了下去,吃完剩下的海带丝,喝着豆奶,吹着空调。她总算把肚子填饱,对得起眼前的美食。
“他经常跟我妈打报告,说我乱花钱,朵儿,你也看到,就几块钱的菜,他也,这抠门,我也是服了。”杨希曼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平时跟他出去,连奶茶都不能喝,一直跟我说什么奶茶不健康,不卫生,大热天,跟着他走了几条街,就是因为那家店的矿泉水比前面的那几家要便宜一块钱。”
张晓朵为了还债,也经历过抠搜到不敢乱花一分钱的日子,但她从来不会去诋毁,折腾身边的人,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讲究,没法攀比,唯有理解尊重。
这个朱明,心眼不坏,就是为人处事不讨喜,太自以为是,不会顾及旁人的感受,穷得理直气壮。
张晓朵打心眼不喜欢,她紧抱着杨希曼,说:“曼儿,要真的处不来就跟阿姨好好谈谈,她会理解你的。”
“朵儿,我想去做绝育手术,这样的话,为了我妈,谁还要我的话,结就结吧,将就着过,反正我是看不到未来了。”
杨希曼的情绪再这样消极下去会很危险,张晓朵劝说道:“曼儿,我永远都在,别说气话,你可想好了,这事没有回头路,不能乱来。”
“我真的好累,朵儿,快要撑不住了。”张晓朵也怄着一肚子气,她陡然冒出想要借酒浇愁去买醉的念头。
两人一拍即合,杨希曼在果富里酒店订了一间豪华房,她们去商场狂购物,带上买好的酒,下酒菜还有小零食,准备一醉方休。
张晓朵往窗边的酒杯椅坐下,几个大号超市购物袋陡然被掏空了一大半,整个小圆桌摆满吃的喝的。她舔了舔嘴,说:“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愁更愁。”杨希曼随性地盘腿坐在床尾地板上,从袋子翻出一支红酒,拿出开酒器把瓶盖拽出来,怼嘴就喝。
吟诗作对把酒言欢,这大白天,也就她们这两个疯子有这雅兴了。
张晓朵静待遐想片刻,随手拿起一瓶白酒,闷上一口,念道:“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杨希曼吃着花生,抿了一口酒。
“cheers!”
她们高低碰杯,同声呼喊着:“干杯,单身快乐!”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张晓朵喝着喝着醉得迷迷糊糊,她起身往床上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电话来电铃声在响,眼睛拼力睁开一条缝,随着声响摸索到手机,滑下接听键,问:“喂,谁啊?”
“朵朵,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打你电话也一直不接。”张晓朵听得出来电话那边是蔡金莱的声音。
这才出去多久就要催她回去?
张晓朵透过刺眼的荧屏光,看到了时间,她细细地念道:“二十一点。”
她骤然清醒,昏沉的脑袋晕晕忽忽。
七个未接电话?
“喂,喂,朵朵,在吗?你说话呀,”
蔡金莱对着电话一顿输出,张晓朵都没有留意听,她放眼四周寻找杨希曼的影子。
“妈,我这信号不好,不跟你说了,吃完宵夜就回去,你们先睡吧,不用管我。”
张晓朵从床上滑下来,坐在地上,扶着床沿站起来,听着蔡金莱在叨唠,直到挂掉电话。
“曼儿,”
杨希曼醉红了脸从浴室贴着墙走出来,看了眼张晓朵,紧接着又急忙跑回去,接下来,她就听到一段段呕吐声,简直就是耳不忍闻。
“曼儿,你还好吗?”张晓朵走向浴室,闻到阵阵刺鼻的酸臭味,她赶紧打开抽风机,疏散这难闻的味道。
杨希曼吐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六神无主地瘫坐在马桶旁,张晓朵把她扶上床,开了瓶矿泉水给她喝,又折回浴室拿热毛巾给她轻敷酡红的脸蛋。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杨希曼醉得稀里糊涂还在嘟囔着念诗,看来是真的疯了。
张晓朵简单收拾了一下脏乱的房间,叫来客房服务,她回家拿拿上换洗的衣服,再返回酒店照看杨希曼,第二天直接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