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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瑶仔细查看裴东衍的伤势。

他的双腿被打断,已经有一段日子,至于右手,也伤得不轻。

而且也被喂过哑药,伤了嗓子。

顾云瑶越看,心头越是沉重。

“县主,我表哥怎么样?”

顾云瑶深吸一口气:“伤势很重,双腿的话倒是可以恢复,不过要受点罪,而且要完全配合。

手也可以接起来,日常活动,写字读书什么的倒是不受影响,但不能太用力,提重物……”

正说着,石时勇请的大夫也到了。

来的是京城中笑生堂的大夫。

许捕快一见,眼睛顿时亮了:“季老先生?”

笑生堂是京城中的大药铺,药材全,而且价格低,季家世代行医,医术更是高人一筹。

季老先生一年前就已经不再看诊,药堂也交给他的孙子小季先生打理,小季先生也是京城有名圣手。

“老夫听石大人说,这里有许多伤者,特意过来看看。”

季老先生神情严肃,留着一把山羊胡,大步流星到裴星衍近前,仔细查看伤势。

一边叹气,一边缓缓摇头。

“老先生,怎么样?”

“双腿骨头虽能接上,但……只怕也会落下残疾。

右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也不能再提重物。至于嗓子……”

“如何?”

“老夫也无能为力。”他有些遗憾,“这是毒,而且已不是一两日。”

许捕快本来见到他觉得更有希望,方才顾云瑶还说,双腿可以站,怎么现在季老先生却说……

下意识看向顾云瑶,季老先生也随着他看过去。

不认识顾云瑶,但认识沈慕南。

“秦王殿下,您也在。”

“老先生,好久不见。”

季老先生打量着他:“王爷气色不错,病可是见好了?”

“正是,略有好转,多亏我的未婚妻。”

季老先生目光在顾云瑶身上一转:“哦。”

许捕快按捺不住,上前小声道:“季老,方才县主说,我表哥的双腿假以时日可以康复……”

季老先生摸着胡子的手指一顿,再次打量顾云瑶。

“能治好?”

“是的,”顾云瑶觉得这位老人家像是个高冷之花,否认他的说法,多半会得罪他。

果然,季老先生轻哼:“是吗?那你治,老夫去看别的病人。”

捕快:“季老……”

顾云瑶无奈叹一口气:罢了,还是救人要紧。

这里人来人往,并不方便,她低声对沈慕南说:“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干净房间?”

“行。”

人被抬走,到隔壁院子,顾云瑶不让任何人帮忙。

沈慕南扶住门:“需要多少?你身体行不行?不要强撑,要不先吃点东西?”

顾云瑶估算一下时间:“我撑得住,没事,要不你让人熬点汤,等我出来。”

“好。”

不是错觉,被泡在水里以及刚被出来的时候,的确虚弱得很,在马车上换了衣裳喝了点热茶之后,就好转许多。

力量似在一点点恢复,精力也可以。

她无暇考虑这么多,给裴东衍赶紧治疗是正事。

裴星衍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一针麻醉剂下去,彻底晕过去。

……

晨光如万把锋利宝剑,刺破黑暗,夜色再黑,终有天下大白时候。

三公主府中发生爆炸的消息不径而走,迅速传遍大半个京城。

平日里百姓是没资格到这里,但今时不同,京兆府在街口维持秩序,还发下公文,家中有丢失人口的,到这里来认一认。

东院府门外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都停不进来,人人神色凝重。

一场秋风,席卷街巷,落叶自树梢掉落,滚过地面,发生簌簌声响,如低声哭诉。

时不时传来一声哭嚎,撕心裂肺。

石时勇一直没走,眉眼冷厉,眼珠子通红却不见倦色。

身为京城父母官,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儿……衍儿……”

石时勇回头,看到手下许捕快扶着裴氏夫妇走来。

“裴郎中,裴夫人,”石时勇快步迎上去,“令郎在医治,本官带你们去。”

裴郎中尚且能控制,裴夫人嘴唇颤抖:“我儿……是我儿吗?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是,是裴公子,”石时勇没法说伤势,实在怕裴夫人承受不住。

裴郎中劝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必缠着石大人,他还有好多事要忙。”

“是,是,”裴夫人点头,“大人勿怪。”

许捕快道:“大人,卑职陪舅父舅母过去就好。”

“一起吧!”

许捕快一直等到天亮,才回裴府送的信。

裴氏夫妇两人刚起,连洗漱都没顾上,匆匆出门。

许捕快没细说,怕两人承受不了,但愿顾云瑶那边能有好消息,让他们不至于太过伤心。

到小院,屋门还没开。

沈慕南站在院子里,还在等。

裴氏夫妇上前见了礼,急切看向屋门口。

“王爷,犬子……”

“还在救,裴大人,夫人,耐心等一等。”

裴夫人用力握着帕子:“是,我要耐心些,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要耐心些,不能打扰大夫。”

她自言自语,目光不离屋门口。

终于,屋门开了,顾云瑶脸色 疲倦地从里面出来。

裴夫人踉跄着抢先奔过去:“大夫,我儿子……”

“他还在昏睡,双腿我给他做了固定,手臂也是,移动时切记一定要小心。

可以准备软抬来,小心抬回去,马车是不行的。”

裴夫人身体微微颤抖,强撑着不晕过去。

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插在她心口上。

双腿,手臂……儿子到底遭受了什么?

顾云瑶扶住她:“夫人,慢些。”

顾云瑶也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太过残忍,但该交待的还是要说清楚,以免影响治疗。

她已经尽可能地说得不那么重。

看到躺在床上的裴东衍时,裴夫人心头的悲痛如浪潮般涌来,蔓延至全身,浑身的骨头都似被碾得粉碎。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站在床边,抖得连帕子都握不住。

顾云瑶见状不好,赶紧给她服下一颗药丸,又不断安慰。

好半晌,裴夫人才缓过这口气。

见她总算缓和了些,顾云瑶轻步退出去。

裴郎中对她行个大礼,掀袍子就要下跪。

顾云瑶伸手扶一把:“裴大人不必如此,裴公子的伤势不轻,回家后也要好好调养。

我会写张方子,照方子抓药先吃三日,三日后我会再去看。

他的伤急不得,另外……”

“县主有话,但讲无妨。”

“另外,他遭受大难,心里难免会拗不过弯来,你们要多加留神,他的伤痛,不只在身体上。”

还有心理。

若放在现代,这种情况是一定要做心理疏导的。

裴郎中眼睛通红,再次行礼:“多谢县主。您和王爷的大恩,我们一家都至死不忘。”

正说着,春泥从外面行色匆匆地进来。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