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有道拿着锅铲站在铁锅后对着众人喊道:“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再继续想,反正我是饿死了。”
说完,盗有道用脚踢了踢老乐的屁股:“还不快起来,给我们打饭。”
“我还以为爷要亲自出手给我们打饭呢!”老乐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从盗有道手中接过锅铲。
“我可等不及,我可是准备第一个吃饭的,快点给我打饭,让尝一下你的手艺怎么样,不好吃,可别怪我动手!”盗有道端着一端开口的竹筒迅速地占据打饭第一位,将手中的竹筒伸出,示意老乐快打给他。
“爷,你放心,这菜烧得肯定让你满意!”老乐舀起几块鳄鱼肉倒入竹筒中。
见老乐还想继续给他舀肉,盗有道立马喝止道:“肉够了,快给我加点野菜和竹笋!”
“好!”老乐乐哈哈地照着盗有道的话做着,心中对盗有道的敬意又多了几分,心想人不可貌相。
“够了!”盗有道将竹筒往怀中一收,转身对着其他人喊道:“再不快点,可就只有菜了。”说着,摇了摇自己的竹筒:“闻起来,可是很香的。”
早已前胸贴后背的村民们,终于忍不住,端起各自手中千奇百怪的碗冲向铁锅,饥饿驱使着他们的本能。
看着这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李明曦神情暗淡、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对着身旁的盗有道问道:“你说如果哪一天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吃饱饭,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撕烂我们?”
“肯定会!”盗有道无比笃定地回答道。
盗有道如抿茶般轻抿一口竹筒里釉白的浓汤,凝视着组织村民排队打饭的黄土,说道:“如果连大多数人的肚子都不能满足的话,那么这个朝廷趁早完蛋算了,饥饿的人的理智是很脆弱的,他们随时会化身为择人而食的野兽。”当年在南疆,他们就遇到过这种可伶的野兽。
就在李明曦愣神的时候,盗有道悄悄地拿着竹筒贴近李明曦的脸颊,鳄鱼汤炽热的温度透过竹壁传导在李明曦的脸上,李明曦猛吸一口,然后赶忙移开,狐疑鄙夷地看向盗有道:“你干什么?”
“当然是叫你吃饭了,饿着肚子,怎么闹革命啊。”盗有道调侃道。
一锅鳄鱼汤被老乐精确地分得一干二净,李明曦端着最后一碗鳄鱼汤,坐在盗有道身边,对他说道:“给我也做一双筷子!”
盗有道的左手随意得在竹片上挥动两下,一双筷子就完成了,将筷子递给李明曦后,黄花又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安静地看向盗有道,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剩下的就要看盗有道的表现了。
盗有道余光扫视了眼她,随手从竹子上扯下两根分支,放在她的手里,然后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嘎嘣!!
后槽牙摩擦,发出清脆的磨牙声,露出锋利的小虎牙斜视着盗有道的脑袋,脸上浮现出若有若现的笑容。
咻!!
手上的两根竹条瞬间被一双工整的筷子给替代,黄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盗有道比划了个耶。盗有道见状,也不情愿地对她比了个耶,不过显然盗有道理解错了黄花的意思,也高估了自己在黄花心目中的形象,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再来一双。”
盗有道,脸色一黑,速度地又做出一双筷子放在黄花的手中,对她喊道:“快走!!”
“哼!!”黄花甩着枯黄的小辫子向黄土跑去,这一次她准备先放过盗有道,毕竟鳄鱼汤实在是太香了,她早已迫不及待了。
黄花走后,盗有道终于可以安静地享用自己的晚餐了,即使在场众人皆是饿死鬼,盗有道依旧是其中翘楚。
一滴不剩地全部送进肚子中,盗有道还不满足,含着筷子,吸着浸入筷子中的汁水,冲着老乐竖起大拇指,老乐见状满脸欢笑,眼角更是鱼尾纹密布。
“你怎么不吃?”盗有道含着筷子转头看着还剩下一大半鳄鱼汤的李明曦问道。
李明曦将手中的竹筒放在身边,摇了摇头:“我不饿。”其实她是吃不惯,即使有中药去腥,可依旧盖不住汤中的土腥味,再加上苦涩的野菜和刺口的竹笋,这让原本就不是很饿的李明曦根本吃不下去。
“哦,那给我。”盗有道伸手欲拿。
啪!!
盗有道吹着通红的手背,幽怨地看着李明曦。
李明曦对着不远处抱着竹筒怯生生的小男孩招了招手,他的小眼睛望眼欲穿地盯着放在一旁的竹筒。
小男孩见李明曦在向自己招手,他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李明曦对他点了点头。
放下竹筒,跑向李明曦,小男孩低着头拨弄着手指:“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吃?”李明曦端起那碗鳄鱼汤放在男孩的手中。
小男孩双手抱着竹筒,感受鳄鱼汤的余温,眼神逐渐湿润,抽噎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吃,是妈妈还没有吃,妈妈把她的也给我吃了,我太饿了,......”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男人哭吧哭吧也不是罪。
李明曦毫不嫌弃地用自己白色的袖子擦拭着小男孩灰溜溜的脸:“没事,饿不是你们的错,姐姐向你保证,这样日子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你们就能回家去了。”
“真得?”小男孩问道。
“嗯!!”李明曦坚定地点着头:“回去吧,快给你妈妈拿去吃,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小男孩朝着李明曦深深一鞠,然后转身急忙跑向自己的母亲。
胖达也在这时放下手中的竹子,起身慢悠悠地跟上小男孩的步伐。
“乡亲们,让我们以汤代酒给公主殿下和盗有道少侠敬上一杯,感谢他们的慷慨。”黄土举着碗对埋头狂吃的村民喊道。
村民抬起头,满嘴的油光终于让他们的脸色变得略微红润了起来,他们站起身跟随者黄土,举杯对两人深鞠一躬,然后仰头喝完碗中最后的一滴汤,其实其中绝大多数人的碗中早已被舔得一干二净。
盗有道咬着一根竹签,放荡不羁地笑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要回礼的样子,不过不是人人都像盗有道,李明曦以水代酒向他们回敬道:“大家不用客气,这只是小事!”
“坏熊猫不准动我妹妹。”
隆重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说话的人是之前的那个小男孩,他拍打胖达的脑袋,试图阻止胖达从他母亲怀中抢走自己的妹妹。
软弱无力的拳头对胖达皮厚毛硬的脑袋根本造不成一点伤害,胖达从他的母亲手中叼走了他的妹妹。
“小福,快跟上。”她母亲面色通红、有气无力地说道。
胖达迈开腿快步朝盗有道跑去,路过的人知道这是李明曦和盗有道的宠物,因此皆不敢出手阻拦,心中的愧疚让他们转过头去。
李明曦皱着眉头刚想开口怒斥胖达,就被盗有道伸手给拦住了:“不对劲,太安静!”
“什么太安静了。”李明曦疑惑地看向盗有道问道。
盗有道凝视着这名小婴儿,暗骂自己不够细心,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不过也难怪,毕竟阿福的母亲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见盗有道一直不说话,李明曦忍不住喊道:“你倒是说话啊,别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好吗?”
“即使睡也不应该睡那么熟吧,这情况小孩子还不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大;一种是生病,看她的样子我更愿意相信后者。”盗有道对李明曦解释完后,对着还在对胖达拳打脚踢试图解救自己妹妹的叫阿福的小男孩喊道:“小子,我的熊是不会吃你妹妹的,你现在快去把你娘扶过来,再不赶快,你娘就要死了。”
阿福听后,停下了脚步,陷入了犹豫之中,不知该听谁的话,谁对谁错。
砰!!
阿福被黄花一脚踹翻,他转头看去,只见黄花搀扶着他的母亲在其身后。
黄花对他毫不客气地喊道:“狗福,还不来帮忙?”
阿福连忙爬起身来,从另一边架住自己的母亲:“娘,没事吧!”
“阿福,娘应该是撑不住了,照顾好你的妹妹。”她气若游丝交代着后事。
胖达把叼着的小女婴放进盗有道的怀中,指了指小女婴,转身又指着朝他走来的小男孩和他的母亲,然后嗷嗷叫着指着李明曦。
盗有道将手搭在小女婴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拍着胖达的脑袋,对他夸奖道:“这次做得不错,我知道了,以后给你吃好吃的。”
“盗有道,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李明曦问道。
“疟疾!”盗有道回答道。
“什么?”在场众人惊呼,之前的愧疚一扫而是,现在反而纷纷开始指责起阿福的母亲:“阿福妈,你这不是想让我们大家都死吗,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结果你想让我们死在你们一家手里?”
“就是!就是!”其余人附和道。
他们恶劣的态度让人不出意外,因为这病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的父辈、爷爷辈甚至是祖辈很多人就是死在这病之下。
“我对不起大家,可我真的不忍心。”话没说完,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这下彻底垮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