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阁主,这件事恐怕很难办。”蓝灵姬退去白色的迷雾,露出真容,头上的阴魔之冠已经被妖气同化,她的实力变得深不可测,“数十年前,托月宝珠被族内的那个女人带走,至今下落不明,唯一可能知道那托月宝珠的,只有她的女儿莫晚云了,可莫晚云乃是我狐族长老口中的不祥之女,至今下落不明,数年前,她于青萍山嫁给背剑人顾余生,两个命运坎坷的人走在一起,这种厄运会被无限放大的……托月宝珠那种神圣之物,更是容易被厄运污染……”
大阁主的身影在断指上泛起层层涟漪,奇异的气息弥漫开来,冰凉的声音传来:“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藏有私心而已,放心,本座还不至于觊觎狐族的神圣之物,只是借来占卜一卦;你口中的不祥之女已不在天神界,早已回到了下位面,她的星命暗藏在蛮荒世界,想要找到的确不容易,但你身为狐族,激活血脉之中蕴藏的力量,不可能找不到,我会赐你一枚丹药,可以激活你的血脉……”
“明白了。”
国师蓝灵姬目光闪烁。
就在此时,她的思绪被大阁主接下来的话打断:“本座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们,近月七界震动,太乙世界的大门已经重临大世,藏匿在某个位面。传说中的三千道树也会重现人间,沉睡在大地的神王神主将要苏醒,需要大量的生魂献祭……下界位面融合,必然会有无数修士因此而亡,你们负责的灵阁界面,要将这些灵魂收集,渡到灵阁主龛之中,万万不能被摆渡人知晓……”
“太乙大门重启?三千道树!老大,这是真的假的?”龙域阁主天广成一脸震惊,而姜家那位眠月大陆的灵阁之主,则神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迷雾真相。
灵阁大阁主并未回答,神魂一暗,消失不见。
留给神只石像上方的五人暗自体会。
……
蛮荒世界,一轮朦胧的冷月高悬,洒照人间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雾纱,曾经被烈火焚烧的山川森林,正拼命地汲取着春天的玉露春风,微焦的大地下,埋藏上古时期的生命正一点点醒来。
经年春夏秋冬,给这片大地一些时间,它们又会恢复曾经的模样。
背着剑匣的少年在这片曾经充满勃勃生机的大地上寻找新的生命,寻找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记忆。
弯弯的洗心河向东流,静谧在时间里的溪水如同流不尽的岁月铅华,曾经的村野古镇已在神火扬起的尘埃之中摇摇欲坠,只有几间石屋还保留着原始的模样。
少年的脚步踏在古老的青石板上,沙沙的脚步声在回响。
他驻足在一间旧旧屋子前,脑海中想起那一张张模糊在岁月里的质朴笑容:
“顾先生,老朽的小孙子狗儿就麻烦您了。”
“顾先生,我们家小太阿是个哑巴,您费心了。”
“顾先生,您吃了吗?这是我刚从洗心河里钓的鱼,煮了一锅鲜汤。”
“他爹,你从哪里弄来的猪油?”
“大哥哥,小星儿才不想拜你为师呢。”
“平平,安安,快叫先生……”
一条曲曲折折的乡野小路,少年走了很久很久,他驻足在河畔,月下的孤影落在并不清澈的溪水里,水中的孤月,让他想起离开那一天傍晚的夕阳,他领着村里的孩童们在河边嬉闹,他拉着娘子的手,在孩子们的窃笑里,娘子的笑容如晚霞般绯红,那一抹低头的娇羞和温柔,随着时间的镌刻越来越清晰。
顾余生的手放在胸前,他的心隐隐作痛,原来想念一个人,心真的会痛,原来一个人的相思,真的会如一条长河,无边无际。
跨过古桥,来到山脚下的书院门前。
推门而入的只有少年一人,少年的心渐渐的变得踏实,一院的尘埃,旧旧的书桌,仿佛间,他好像听见朗朗读书声在回响。
再一次拂过每一张桌子,顾余生站在那一道上锁的门前,他伸出手,在墙上的缝隙里摸了摸,藏在时光里的钥匙从墙缝里取了出来,长长的钥匙触及生锈的锁,忽然之间,锁和钥匙一同化作岁月的锈迹从顾余生的掌心溜走。
顾余生心中泛起无尽的怅惘,他从未相信过宿命,但在锁和钥匙化作尘埃的一瞬间,他有些相信命运:命运就是一把枷锁,推门而入,就是命运的终结,钥匙和锁,仿佛都在等待着主人归来的那一天,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这或许就是时间的真谛。
顾余生心有所悟,手已推开那一道尘封的门,书院的后院,是他和莫晚云一起朝朝暮暮生活的地方,院角的水渠已经干涸,那年种下的梅花还有生命的痕迹,但这不是它盛开的时节。
墙角的那一棵老桃树已经很老很老了,枝干都已被烧焦,可它的枝桠上,犹自有几朵桃花还在顽强地盛开着,它在诉说着岁月的漫长。
君来时,春未晚。
顾余生伸出颤抖的手,粉色的桃花已快要凋零,他想起那年莫晚云种下这一棵桃树时说过‘只要桃花开,年年等君回’。
当时的一句等君回,如今竟比山盟海誓还要沉重。
或许那时的莫晚云,已经知道长久的别离,只可惜当时已惘然。
“是我来晚了。”
顾余生轻轻倚靠在墙边,呆呆地凝望着即将凋谢的桃花,一阵清风吹过,桃花瓣离开了树,一点点落入尘泥,那旋转的花瓣,是人间最美的轻舞。
点燃墙上挂着的蜡烛,将花瓣埋葬。
少年怅惘地看着天穹下的孤月。
这一刻,他感觉到岁月所有的孤独,都涌上心间,身体默默的蜷缩在角落,那些修行者以为的上古先圣,不过是一个相思成疾的人间少年。
解下腰间一壶酒。
在月下独饮。
酒已尽,少年又喝下那年从眠月井里取来的一葫水,眼中的世界逐渐变得迷离,他把玩着一枚天圆地方的铜钱,抛向远方。
远山雾霭迷迷,江河阔阔水波浮动。
一艘船儿从迷雾中驶来,戴着箬笠腰挂鱼篓的摆渡老人在月光下越来越近,最终停留在书院外的洗心河上。
“这是我驶过最远的路。”摆渡老人站在船头,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明暗交汇,面庞的轮廓蒙着一层神秘,片刻后,没有得到回应,他再次开口,“醒一醒,背剑人,天亮之前,你必须回到故乡。”
“故乡……吗?”顾余生撑墙站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迷离的眼睛里,摆渡船和摆渡老人的轮廓渐渐清晰,醉意消减几分,“前辈,我一个人回去……如何面对故乡?那不过是凄苦的樊笼罢了。”
“如此烂醉,必是相思缠身,我有一药,可解相思。”
摆渡老人说话间,已出现在小院内,背对着顾余生。
“什么药?”
顾余生的瞳孔渐渐放大。
“见你想见之人。”
摆渡老人回头,顾余生于烂醉之间,依稀看见那箬笠蓑衣下,赫然是一具人皮包裹着的岁月白骨,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醉意全消。
“前辈所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