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倚仗缓缓穿过古桥,三万斩妖甲士没有人驻足,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仿佛任何的悲伤,都是对这位沧澜国曾经的皇后极为不敬。
悲凉的号角声回荡在青萍山。
边关墨城方向一支皇家卫队戴孝而至,年轻的女国主远远的就从辇上下来,先是朝西方郑重叩首,亲扶灵柩,一路南下,缓缓向沧澜城。
自始至终,整个仪式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唱哀礼。
当所有的倚仗消失在南方沧澜的云雾里,数十骑皇家亲卫才哒哒哒而来,为首之人是沧澜国皇家大宗正萧院,一头鬓发已斑,身上威严犹在,可他悲伤溢额,远远的越身下马,踉跄着身体走到顾余生身边,将顾余生搀扶起来。
“十五先生。”
萧院声音苍老哽咽,眼眶通红,嘴角苍白的胡须动了动,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无法诉说,噗通一声叩跪在顾余生面前,用额头将地面磕得咚咚咚作响。
“孙婆婆,她走了,她走了,她收复了山河,退去了沧澜国三万里疆域的妖族,却……却殒在……陨在……噗!”
大宗正萧院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瞳孔急剧放大,一口郁结之气难以顺畅。
顾余生连忙蹲下来,以点穴手法让他顺过气来,萧院瘫倒在地,两位亲卫搀扶,他努力地呼吸着,双瞳空洞地仰望苍穹,奋力地伸出一只手,嘶哑道:“誓仇……誓仇!”
“八王爷!”
“大宗正!”
萧院猝然而逝!
他本是沧澜国的八境修行者,不知受到了什么大刺激,见到顾余生后,竟无法叙说内心的悲痛,他的左手,紧紧抓住顾余生的手腕,好似在请求着什么。
眼前这一幕,让顾余生陡然间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轻轻合上萧院的眼睛,郑重承诺道:“放心,我出手的,不为别人,只为孙婆婆。”
“十五先生。”
亲卫队里走出两名女侍长,一人的盘子里端着一把折断的皇家佩剑,一人的盘子里端着一个包裹
“孙婆婆走之前,让我等将此物交给您。”
顾余生伸手接过包裹,用手指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双千层底的远行鞋和一件青衫长袍,他的手不由地颤了一下,又缓缓挪到折断的剑上,剑上的鲜血犹在,仿佛征战的硝烟还在弥漫,厮杀声犹自回响在耳边。
顾余生深吸一口气,将断剑拾起,“孙婆婆有没有给晚辈留下什么话?”
侍女轻轻点头,哽咽道:“孙婆婆说,‘谢谢你,让她弥补了生命中失亲的遗憾,陛下尚年幼,还请……照拂一二,浣溪河只流在沧澜,我只是追随先皇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你要好好的活着’。”
“我记住了。”
顾余生眼眶阵阵红润,他踱步在奔流向南的浣溪河,夕阳的余晖洒在浣溪河上,光影灿烂,两名侍女长没有打扰,但静静地跟着。
良久。
顾余生才回头问道:“说吧,孙婆婆是我在世上的亲人,我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
“十五先生,玄界来了一支神月国的军队,他们在一月之内,接管了中州,仙葫州,东州等十个州,浩气盟和斩妖盟亦为他们效力,他们要国主在拜月会上宣布退位,说是要……要重铸一个全新的秩序王朝世界,孙婆婆自是不答应,他们派出数十名强者围攻孙婆婆,还以未知的手段夺取了沧澜斩妖甲士的能力,孙婆婆为掩护三军,不得不撤回仙葫州芦山,就在当夜……有一个自称是人皇血遗的女子来见孙婆婆,没多久,孙婆婆她……留下遗言……就走了。”
“是她?姜九九。”
顾余生的眼眸中陡然露出一抹杀机,使得浣溪河水逆流泛起圈圈波纹。
侍女长神色黯然,另外一位侍女长低声道:“十五先生……奴婢等修为低微,无法知晓那个女人和孙婆婆说了什么,可奴婢凭借祖上传下来的神魂印记,窃听到模糊的词语,她似乎要孙婆婆交出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斜阳下,顾余生刀削斧凿的面庞上露出阵阵冷意,风吹动披肩飘荡,他接受了两位侍女长为他系在左臂上的沧澜布,以亲人的身份为孙婆婆守孝。
数十骑亲卫队朝顾余生行礼,缓缓骑过古桥,最终消失在青萍山的尽头。
顾余生低下头,捧起浣溪之水浇打在脸上,平静地归来:“宝瓶,师姐,丽娘,我们走。”
“嗯。”
顾余生纵身上马,疾驰向仙葫州。
无尽旷野,一路春草茵茵,霜雪退去的人间,寒气犹在。
芦山阔阔在云雾之间,虽远不及青萍山高大,可文武庙守四方,天下四阙之地,加上大荒侵边,早已变成修行者圣地!
远远的,顾余生便看见浩气盟和斩妖盟的旗帜飘扬在神月旗帜之下,一支戍守在芦山下面的修行者秩序队横栏在前,他们换上的新的大氅衣衫,有了新的效忠主子,一个个威风凛凛!
“来者何人,停下,仙葫州神月之地,岂敢擅闯!”
“滚!”
顾余生策马扬鞭,一声冷喝。
拦路之人直接化作一团血雾。
后方的戍守之士,同样七窍流血,震死当场!
天空几声鹤鸣。
仙鹤背上的道长眉头紧皱:“未知何人如此嚣张?”
“如今这世道,能有如此豪胆者,恐怕只有青萍背剑人了,师兄,你久在域外天河,不知小玄界天之变,青年俊秀之辈,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成长啊。”
“哦?他便是斩开天路的背剑人吗?竟如此年轻,如此张狂!”
“他自有张狂的资本,隆冬之际,他以一人之力退百万魔,荡百万妖,已是小玄界冉冉升起的最耀眼新星。”
正说话间,仙葫州上方云雾涌动,一座玉仙宫阙做飞辇,飘摇降世,剑气翻涌,宫阙之上,三千剑客伫足栏杆边,一个个气势不凡。
“白玉京亦来赴拜月会了,嘶……好大的阵仗。”
蓬莱圣地的几位骑鹤道长手捻胡须,他们作为先遣探路之人,觉得蓬莱圣地出场也该当如此,才不会失了同为圣地的颜面。
“不知如今执掌白玉京的人是谁?上一次重楼仙会,白玉京可是……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