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姐,我们出发吧。”
萧木清胡思乱想之间,顾余生已走到她身前,并顺手递来三张符篆。
“小师弟,这是?”
萧木清下意识的接过符篆,以她如今的眼力,竟也看不出这三张符篆具体有什么用,可她能够感受到三张符篆之中封印着强大无比的能量。
“这是我最近淬炼神识时偶然所得,也不知具体威能如何,这是一道封印的神识剑印,这个是空间小腾挪符,我直接将空间传送节点封印在里面,若是遇见危险,可以直接传回青萍山,至于这一张……”顾余生微顿片刻,凝重道,“师姐,这是一张鬼道魂符,里面封印的是我这半年来杀戮之念凝成的煞气,被我以妖血和魔血为载体强行烙印在里面的邪恶力量,我知师姐是正义之人,未必会瞧得上这样的手段,但对我来说,青萍故人已不多,我不希望萧师姐此行出现意外。”
“噗哧。”萧木清听后,却是嫣然一笑,“小师弟这般护着我,我何敢生出凛然之心,若这天下的正邪都是以修行功法来分辨,那反倒是一件幸事,小师弟放心,大世才启,我决计会珍惜性命,一直看小师弟成为天擎般伟岸的剑仙。”
顾余生淡然一笑,朝青云门山外走去。
宝瓶从顾余生背后探出小脑袋,好奇道:“公子,青云门也是有青鸟可跃山岳的,咱们这是要走去仙葫州吗?”
顾余生豪迈道:“山下春已到,船坞外的桃花想必已经开了,若是这几天错过了,再要看的时候,就得等来年春天了。”
“小师弟酷爱桃花,此番下山正是时节。”萧木清,黄丽娘紧跟在顾余生身后,一路下了青云梯,山下云烟雾绕,蒙蒙细雨,山间几片微岚,偶有鸡犬相闻之声,冰雪融化的溪水潺潺向东,喜鹊立于岸柳枝头,喳喳啼叫。
此情此景,四人皆无言。
顾余生行于蒙蒙烟雨,曾经的泥泞之路已铺成青石,萧木清取出一把油纸伞,轻轻打开,脚步微快一些,走了几步,又见丽娘取出一伞递给宝瓶,宝瓶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把两手拱过头顶,让雨珠在公子发髻上凝成,她自躲在书箱屉盖之下,小手握着一根没有吃完的糖葫芦。
山外杨柳依依,野鸭浮溪水,田舍内外,桃花点缀的粉色烟霞如同从朦胧中苏醒来的美人。
青云镇已在烟霞画卷里若隐若现。
忽然间。
顾余生停下了脚步,他侧身看向那一片桃花林,一时怔然失神。
“公子,我们在青云镇等你。”
温柔贤淑的黄丽娘手上已多了一个花篮,里面有黄纸,桃花酒,蜜饯和水果。
顾余生默默接下花篮。
朝桃花林深处走去,宝瓶从书箱里跳出来,坐在一瓣粉色的桃花上飘忽忽向前。
萧木清朝桃花林方向郑重的拱手三次,跟随宝瓶走到青云镇的古桥上。
萧木清回眸驻足,“宝瓶姑娘为何不跟着公子?”
宝瓶把手上的糖葫芦放在身前,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公子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可人之思亲,岂有不断肠之理,我若在侧,便是安慰也无用,反倒无法让公子放浪形骸,面对亲人,面对内心,我不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也无法理解公子的内心,而且宝瓶这一辈子,也不想体会那种感觉……因为我不想失去公子。”
“宝瓶姑娘,是我失言了。”
萧木清歉然行礼,此刻,她终于明白,人心与人心之间,终究有着天性上的差距,也许这就是宝瓶能够天天在小师弟身边逍遥天真的缘故吧。
“那你买一串糖葫芦,我就不怪你啦。”
“好啊。”
萧木清点头答应,她跟在宝瓶的身后,看宝瓶一溜烟的跑进青云镇,从这家店铺跑到那家店铺,偶尔逗玩一下草蜢子,或是偷偷吹一下老人木架子上的风车,凄苦的讨生活的老人见宝瓶可爱嘟嘟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小娃娃,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岁月笑容,从架子上抽出一个风车递给宝瓶。
“飞喽。”
宝瓶把风车握在手上向前奔跑,白色的风车吱悠悠的旋转起来,廊下的孩童们,一个个投去羡慕的目光,叫嚷着我也要我也要,老人木架子上的玩具很快被抢购一空。
“宝瓶姑娘总是这样。”
黄丽娘温柔地开口,又忙不迭地追上去,她既像是宝瓶的娘亲,又像是宝瓶的姐姐。
萧木清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人来人往,藏于袖子内的手掌心之中,握着几块碎散的银子,她本来是想着老人凄苦,花些碎银子帮宝瓶买下风车,做一件善事。
可当她看见老人身边围着一群群握着风车旋转的稚童,老弱尽欢时,她才怔然般如梦初醒。
她以为的善良,并非就是善良。
而人世间最朴素,最接近生活的道理,近在咫尺。
轰!
萧木清的大脑之中好似有一道灵光闪过,资质不太出众的她,于青云镇人海之中刹那顿悟,引动周围的一树树桃花盛开,蝴蝶翩翩。
良久。
萧木清才从顿悟中醒来,她回头看向青云门,自嘲一笑,当年她修行瓶颈时,尊师何红念让她下山历练修行,她老实照做,然她以为的历练,是以剑匡扶正义,斩妖除魔,未曾想,时隔多年,她才明白历练二字真正的含义。
“我欲乘春风去,只恐桃花未开,想不到我顾余生也是有福气之人,师姐,恭喜你突破心境壁垒,迈入新的境界。”顾余生从烟霞云雾中漫步而来,他的手上捏着一树桃枝,桃枝上四五朵桃花盛开,分外美丽,随手递给萧木清,随即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前方跑去,“宝瓶,跑慢点儿!”
少年亦追风,急匆匆。
萧木清手握桃枝,惘然在人海。
……
“驾!!”
桃花坞外,春风白马疾驰,萧木清生平从未策马如今日这般紧张,紧紧握着缰绳,追随着少年的身影。
四人跃过青萍州一座座山。
斜阳下的身影,在边境映成一幅人间画卷。
白马跃过浣溪古桥。
恰逢三万青萍斩妖甲士凯旋归来,只是夕阳里的鼓角铮鸣中,透着浓浓的悲伤曲调,半悬的沧澜旗在风中飘扬,黑白衬抬的倚仗上方,躺着西沉的太阳。
“吁!!”
少年用力勒住缰绳,一跃下马,他站在古桥上,一言不发,突然间眼眶变得通红。
噗通!
少年膝跪于青石上。
仰天悲恸:“孙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