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觐见(4)
曹化淳当然不敢明说,于是只好笑道:“奴才记得,这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探花,文章和才干,也都是不同凡响。”
崇祯点点头,笑道:“他作为东林魁首,受到魏阉排挤,天启四年受御史崔呈秀和陈以瑞的弹劾,被革职回乡,魏阉越恨之人,朕就更加需要重用此人了。”
崇祯如今急需能干的人,赶紧帮他把朝廷当中的魏阉余党全给清理了。
曹化淳笑道:“皇爷自有深意,说到能干和能干之人,奴才最近倒是有个市井巷闻。”
“哦?市井巷闻?你倒是说说,朕也乏了,就听听吧。”崇祯微微一笑,放下奏章和毛笔,背靠着座椅上。
曹化淳经常和崇祯讲些民间发生的趣事,崇祯总能当成解乏的故事。
“皇爷,我听说,昨日那位新上任的团山镇总兵朱信,在住下的辽东会馆里头,很得辽东籍官民仕绅的拥戴,现场还有仕绅当场向其捐献军资。”
“哦?这小子,居然受到如此拥戴?”
崇祯一听,果然顿时就来了兴趣。
朱信可谓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担任总兵一职,不还得多亏了他的多次拔擢。
好在这小子还算是有三两下子,至少出乎意料地在辽沈之战当中,居然一举端掉了鞑子老巢,也算是替他这皇帝争了口气。
“皇爷,奴才以为,这小子平素里就很狂妄,如今还受到辽东军民百姓所拥戴,将来可不得了呀!万一又是一个毛文龙······”
曹化淳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给崇祯留住了想象空间。
可谁知,崇祯却冷哼一声,哈哈笑道:“毛文龙?毛文龙有什么不好?他能打,他能干,他还能在鞑子的大后方开辟出一座军镇,他不比那些只会争权夺利和整天上疏的文官好得多嘛?你说说,那些文官还会什么?”
曹化淳是万万没有想到,崇祯居然会说出这番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然后惶恐求饶道:“皇爷,奴才只是瞎说的······奴才可没有别的意思!”
崇祯没有理会曹化淳,只是面无表情继续翻阅起桌案上的奏疏。
曹化淳很清楚崇祯的脾性,只好继续跪倒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这时候,崇祯忽然问道:“曹化淳,骆养性现在担任何职?”
曹化淳不敢怠慢,赶紧答道:“骆养性?哦,回禀皇爷的话,骆养性如今为锦衣卫百户,自从上回皇爷让他去团山堡办差回来,等交办完之后,就回了南镇抚司了。”
崇祯想了想,然后吩咐道:“骆养性查得很彻底,至少查到这朱信,完全就是规规矩矩出身,除了脾性怪异行事古怪之外,胆略智谋皆备,而且也无背景,更和朝中那些文官们没什么联系,这样的人,可以大用。有意思的是,他和温家似乎有所结怨,这似乎更好,更合朕的心思。对了,传朕的旨意,让骆养性升任锦衣卫南镇抚司都司佥书,专听朕的差使。”
“遵皇爷圣命!”曹化淳赶紧领旨,心想自己改天得让人提醒下让骆养性,也该是时候赶紧表示表示,这忙可不能白帮。
“另外,让朱信这小子今晚入宫一趟。”崇祯想起朱信,不禁微微笑道。
“朱信这小子,是安排了明日一早和袁崇焕一块入宫觐见陛下。”曹化淳十分疑惑,心想皇爷怎么忽然要提前召见朱信?
“明日是公干,今日是私交······朕想先一步见见这朱信,此子名字倒是经常听闻,可他真人,朕倒是未曾见过。今晚,就权当朕私人宴请他这位大明英雄吧!”崇祯笑道。
朱信办的事情,崇祯还是十分满意的。
至少,给崇祯长脸了。
朱信的官职,那可是他崇祯一手提拔而来的。
崇祯现在正担心如今官场缺少一些新鲜血液,朱信这种脾性,正好可以用来鞭挞一下朝廷内外那帮不知死活的文武百官们。
···
被连夜通知入宫的朱信,身穿对应团山镇总兵官、世袭从三品都指挥佥事身份的三品武官老虎补子绯袍,在几名小太监的带领之下,急急忙忙赶往皇宫。
朱信在路上,心中暗自纳闷:“这个崇祯,大半夜叫我也不知道干嘛?不过,过去和他都是书信笔友,还没真正见过一次面,如今也算是奔现了吧?”
入宫之后,在朱信喃喃自语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别院之内。
朱信抬头一看,只见别院之内灯火通明,各种精致的宫灯,将别院之内的每一处景致都照耀地十分清晰,周围就像白昼一般,似乎根本就没有天黑。
别院内,假山嶙峋,山水叠溪,花草茂盛,景致非常。不仅有皇家的大气象,更带着江南景致的优雅,朱信一瞧这美景,心中就觉得喜欢。
“这要是能在我团山堡也搞个这样的景致做成人民公园,百姓们的幸福感应该可以大幅度提升吧?这么好的景致,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实在可惜了!”朱信咧嘴笑笑,自言自语道。
这时候,带头的小太监赶紧低声向朱信提醒道:“朱总兵,陛下就在前边的亭子里,曹公公已经帮您通报了,随我过去吧!”
“谢了!”
朱信微微一拱手,就赶紧往前方的亭子那边走去。
这沿路上,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们,侍立于两旁,可谓是威风凛凛十分威武。
许多婀娜多姿颇为白净的宫娥们,或是端着盘子,或是手托食盒,或是打着灯笼,在朱信两边来来往往不停穿梭。
朱信望着那些宫娥们,身材婀娜,面容姣好,可就是那面色白皙的脸上,也不知道扑了多少粉,这在夜晚当中,看起来就挺吓人的。
而且,这些宫娥,无论是气质,亦或者是行走时候的姿态,总有一种病态之感。
就像是关在笼中很久的小鸟,虽然羽毛艳丽,环境舒适,可毕竟还是“笼中之鸟”,病恹恹,缺少本该有的活力。
“崇祯这小子,不就正是笼中之鸟嘛?他和这些宫娥,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朱信心中又笑道。
算起来,崇祯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他甫一即位,就戮魏忠贤及其党崔呈秀尸。六月,又削魏忠贤党冯铨、魏广微籍。次年正月丁丑,再定逆案,自崔呈秀以下凡六等。
这一系列的举措,雷厉风行地清除了魏忠贤和客氏的势力,巩固了自己的政权地位,阉党之祸逐渐澄清,似乎使得朝野上下精神为之一振,许多官员士大夫们,似乎有种错觉——大明好像又要中兴了。
可他面对的明朝处于内乱、外患、地方势力割据、庞大的文官集团把持朝政,整个明帝国可谓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中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希望待会,他别太烦就行!”朱信无奈摇头。
一旁的小太监以为早已出神的朱信似乎正色眯眯、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宫娥,是被宫娥们勾去了魂,于是不禁捂嘴笑道:“朱总兵,看路,别总盯着宫女们。”
“死太监,我看你妈个头!”朱信心中暗骂。
虽然如此,朱信仍然是礼貌点头笑笑,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