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一清和张永处理完安化王叛乱的善后事宜之后,带兵回到了京城,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杨一清将宁夏的事由一五一十的向首辅李东阳禀报,李东阳觉得事情非同小可,刘瑾有图谋不轨之心,于是连夜带着杨一清进宫面见皇上。
此时的朱厚照正沉浸在平定安化王之乱的喜悦之中,在钱宁和江彬的陪同下喝花酒,豹房内欢天喜地,宫女和妃子们载歌载舞。夜渐入深,朱厚照已经有了七分的醉意,但兴致未尽,看着宫女们的舞蹈,举着杯醉醺醺的对江彬道:“喝、喝、喝、继续喝....”
这时,一小太监进来道:“启禀皇上,内阁首辅李东阳李大人和平逆将军杨一清求见。”
朱厚照道:“来的正好,快领他们进来,一起来喝酒,朕正要奖赏他们呢。”太监“是”一声转身出去传话。
不一会儿,小太监领着李东阳和杨一清进入豹房,李东阳和杨一清刚要下跪致礼,朱厚照端着酒杯道:“两位大人免礼,来、来、来,坐下喝酒,朕正要奖赏你们呢。”
李东阳看了看宫女和钱宁、江彬等人,向朱厚照道:“皇上,老臣深夜进宫,是有要事禀报。”
“不管什么重要的事,都明日再说吧,今日良辰美酒,朕兴致正盛,先喝酒。”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
“什么事如此着急,不能等到明天呀?”
“此事,关系大明的江山社稷呀。”
“大明自太祖以来传承一百多年了,江山稳固,国泰民安,有什么事能在一夜之间就撼动我大明江山的,不能等到明天?”朱厚照被坏了兴致,又是酒后,语气带着生气之意。
李东阳见朱厚照生气,马上跪下哭泣道:“皇上,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早一日知晓,就少一份危险呀。”
朱厚照见李东阳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跪下,心里也是一软道:“好吧,你起来说吧,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李东阳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可否屏退左右?”
朱厚照不耐烦的对宫女和周围的人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李东阳见他人都出去了,拿出包袱放到朱厚照面前的茶矶上道:“皇上,这是杨将军在平定安化王叛乱时得到的,里面有安化王起兵的檄文和周东度田的证据。”
“这檄文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这里檄文里细数罗列了刘瑾的十七条罪状。”
“这叛逆份子的话,岂可当真?”
“皇上,这里面都有刘瑾的罪证呀。”
“李大人,朕知道你与刘瑾素来不合,整顿军屯,是朕的意思,刘瑾行事或有不妥,但刘瑾对朕忠心耿耿,岂可因叛逆的胡言乱语而怀疑忠义之士?”朱厚照一直还护着刘瑾。
“皇上,这刘瑾是要造反呀。”
朱厚照听后哈哈笑道:“他一个太监,造什么反呀?难道还想当皇帝不成?”
李东阳见状大急道:“皇上,刘瑾就是想要当皇帝呀。”
朱厚照醉醺醺的道:“他想要当皇帝,就让他当去吧。”
李东阳见朱厚照如此儿戏,当即跪下大哭道:“皇上呀,要是让他当了皇上,您该当何处呀?”
朱厚照醉意越来越浓,顿了一顿,看了看眼前这老泪纵横的李东阳道:“好了好了,李大人请起吧,先把这东西放这儿吧,朕明日再看。”
李东阳和杨一清见朱厚照醉意正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暂且告退,出了皇宫。而朱厚照也被李东阳扰乱了兴致,心里甚是不快,半醉半醒的来到寝宫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刘瑾就来到豹房,原来昨晚钱宁见李东阳和杨一清来到豹房,定然是向朱厚照禀报宁夏平叛事宜,连夜就去司礼监向刘瑾通风报信了。
朱厚照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头晕脑胀的,显然是昨夜喝多了酒。见刘瑾一早就来到了自己的寝宫,懒洋洋的道:“刘瑾,今日为何这么早就来见朕了?”
“听说皇上昨日高兴,喝了不少御酒,老臣怕皇上酒后伤了身体,所以一早就吩咐御厨给皇上做了滋补汤和醒酒汤了,老臣怕皇上醒来后口渴,两个时辰前就在这里等着皇上醒来了。”
“哦,还是你了解朕呀,朕确实有些口干舌燥,这御酒后劲还挺大的。”
“皇上,您先漱漱口,喝点滋补汤。”刘瑾说着马上吩咐宫女把漱口水和面盆端上,朱厚照起身漱了漱口,洗了把脸,宫女端来滋补汤喂着喝了几口,感觉甚是清香可口,酒后的难受消去了大半。
“嗯,这汤真不错,甚合朕意,还是你最懂朕呀。”
“老臣服侍皇上多年,皇上龙体安康,是老臣最大的心愿,只要皇上龙体安康,老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呀。”
“对了,朕依稀记得昨夜有人说你要造反,可有此事?”
刘瑾听后心里一颤,立即跪倒道:“皇上,那可是李东阳等人诬陷老臣呀,老臣当年犯错,承蒙皇上所救才得以活下来,皇上对老臣不仅是皇恩浩荡,还有再造之恩,皇上的恩情胜过老臣父母百倍千倍,就算皇上掉根头发,老臣都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老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呀。”
“唉,起来说话,朕知道你的忠心,所以压根就没把他们说的放在心上。”
“多谢皇上,老臣这条贱命就是皇上给的,老臣愿以身家性命为皇上排忧解难,挡风遮雨,确保皇上龙体安康,圣心愉悦。”
“好了好了,朕就是随口一说,对了,宁夏之乱已经被平定,这次平叛谁的功劳最大?”
“首功当属仇钺,陕西总兵曹雄拼死抵抗叛军,把叛军全部封堵在黄河以北,并率兵压境黄河边做出准备渡河的架势,吸引朱寘鐇把宁夏城的守军调走,把所有兵力都调到了黄河边,造成宁夏城内空虚,仇钺趁机组织几百义士攻陷王府,活捉了朱寘鐇;并以朱寘鐇的名义写信给前线的叛军首领何锦和周昂回城议事之际,中途活捉了两人,曹雄趁机渡河攻灭叛军,并带兵收复了宁夏全境。”刘瑾故意说是仇钺功劳最大,实际上句句都在说曹雄的功劳。
“哦,这么说来曹雄功劳也很大呀。”
“曹雄作为陕西总兵,带兵抵御叛军属于军人的本职,而仇钺却不同,他本属于宁夏总兵下属的游击将军,在宁夏沦陷,总兵姜汉被杀后,没有归顺朱寘鐇,而是一边在鞑靼边界安排了兵力抵御外敌入侵,一边以诈降的方式潜入宁夏城内部,取得朱寘鐇信任后,与曹雄配合,引导朱寘鐇把兵力全部调到前线,趁机攻陷安化王府,活着朱寘鐇,此等胆识与谋略,实乃难得的将才呀,当属首功。”刘瑾故意不让曹雄领首功,其实是以退为进。
“据说这曹雄是你老家的亲属?”
“正是老臣远房的侄女婿。”
“这仇钺是何许人也?”
“这仇钺原乃宁夏总兵府佣兵,后总兵府都指挥佥事仇理卒,无子嗣,遂令钺袭其职位,正德二年用总制杨一清荐,擢宁夏游击将军。”
“哦,他还是杨一清的举荐的人?”
“正是。”
“嗯,在如此大功面前,你不为自己的亲属揽功,而是极力举荐杨一清的人,足见你做事公允,胸襟广阔,唯才是举,深得朕心。”
“老臣向来做事都是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着想,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固着想,为了百姓生活的富足着想,从来未曾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和私欲做过损害皇上和大明的事情。”
“嗯,要是我大明的所有官员都像你这样,大公无私,勤政为民,我大明又何愁不能中兴呢?”
“皇上宏图伟略,神功盖世,大明在皇上的治理下定能威震天下、四海归服,超越汉唐盛世。”
“说的好,传旨: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平叛有功,擢进署都督佥事(正二品),充宁夏总兵官,封咸宁伯,岁禄千石,予世券。陕西总兵曹雄讨平朱寘鐇叛乱,有居外布置功,升任左都督。”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了,朱寘鐇押回京城没有?”
“禀皇上,朱寘鐇已经押回京城。”
“现在何处?”
“关押在锦衣卫的诏狱里。”
“把他放出来,朕要亲自带兵再捉他一次。”朱厚照玩兴又起,想着自己“武功盖世”,就想让人把朱寘鐇放出来,自己亲自来抓一次,满足一下自己打战的瘾。
“皇上,万万不可呀,朱寘鐇生性狡诈,诡计多端,怕他对皇上不利呀。”
刘瑾听后心里一颤,赶紧阻止。心想这朱厚照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宫里是大家都让着他,他倒真以为自己神功盖世了,要是把朱寘鐇放出来,十个朱厚照也不够朱寘鐇一招打的。要不是仇钺及时出现,连自己都不一定能战胜朱寘鐇。
“朕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会怕他一个逆贼吗?”
“皇上呀,真刀真枪的公平比试,十个朱寘鐇当然也不是皇上对手,可这朱寘鐇老谋深算、阴险毒辣,连造反都敢,还有什么龌蹉的阴谋诡计不会用呢?假如一不小心中他的诡计弄脏了皇上的龙袍或者伤了龙发,砍他十次脑袋也是无法弥补的,皇上龙体金贵,可不要为了这种小人涉险了。”刘瑾一边奉承,一边极力的劝阻。
“嗯,你说的也对,那把他提出来,朕要亲自审问,朝廷向来对庆王一支不错,朕要亲自问问他为何不思皇恩,还要密谋造反?”
“皇上无需屈尊去亲自审问,让大理寺提审就行了,造反向来就是为了自己当皇帝;朱寘鐇占着自己辈分高、老资格,向来对朝廷和皇上不满,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密谋,大量的侵占军屯,囤积粮草,大肆拉拢军中官兵,秘密制造兵器,就是想自己当皇帝;要不是这次整顿军屯,让周东去宁夏度田,及时发现了他的阴谋,使得他铤而走险,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起兵,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刘瑾心想要是让朱厚照亲自审问了,那自己去了宁夏以及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包不住了,只能极力的劝阻朱厚照不要亲自审问。
“天子、天子乃上天之子,是上天指定的,岂是靠辈分来定?朕就要当面质问,让他羞愧难当。”
“皇上,这种乱臣贼子无需跟他一般见识,皇上要怎么处理他,让老臣来办就是了。”
“不,朕就要亲自审理朱寘鐇,也让其他各地的王爷看看,断了他们的非分之想。”
刘瑾听后心里一阵慌乱,但马上调整过来道:“皇上,按辈分来说,朱寘鐇确实是皇上的曾祖辈,也是皇族血脉,要是以皇上的身份坐在堂上审他,家法与国法交织,礼法上比较难以安排呀,还不如直接让大理寺以国法处置更妥。”
“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朕就要亲自羞辱他,你去安排一下。”朱厚照耍起性子来,谁也拦不住,执意要亲自审问。
“老臣遵命。”见朱厚照如此坚决,刘瑾只能先答应下来,回到司礼监再密谋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