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贵州的青山绿水中,村民们喝了血水,经过一夜毒基本已解,只要再休息几日就能复原。危情解除后,村庄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村里开始人影攒动,田野中看到村民们熙熙攘攘开始了耕种、农忙。
王阳明站在山顶望着恢复生机的村庄,回想着自己一路过来的经历和遭遇,感慨道:“圣人之道,吾心自足!”
王阳明经历了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历经劫难,九死一生,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圆融了儒、释、道三家所长,领悟出了无上心法——驭心剑《心即理》。王阳明百死千难、极尽升华,从他个体生命中诞生出了民族文明的璀璨光芒,中华民族五百年来思想史上最伟大的心学由此诞生。王阳明的心学思想在此后的五百年中不仅仅对中国、日本、韩国乃至全世界都有着深远的影响,此为后话。
两日后,上、下纳灰的村民都恢复如初,安浩青处理完善后带着军队和父亲安贵荣的棺椁缓缓的开拔回水西宣慰府;全军披麻戴孝,沉浸于一片悲伤之中。
中午时分,水西军行至半途砂锅寨时,突然,冲出几千官兵把水西军队团团围住。安浩青大惊,只见严传斌全副武装,骑着高头大马道:“安贵荣何在?”
“我爹爹已经过世,棺椁里就是爹爹的遗体。”
“安贵荣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是被贾扎麻谋杀的?”
“贾扎麻?他为何要杀你爹爹?”
“他被夏高利用,丧心病狂。”
“龙场驿站是你们裁撤的?”
“驿站是贾扎麻裁撤的。”
“贾扎麻何在?”
“他也已经死了。”
“贾扎麻可是你们彝族水西军的副将?”
“之前是,现在被水西宣慰府除名了。”
“贾扎麻又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我伤了以后被夏高所杀。”
“那夏高何在?”
“他被天竺高僧龙智大师带去天竺那烂陀寺了。”
“你倒是撇的干净,死的死,走的走,这岂不是死无对证?”
“严将军不信,可以问问水西的众将士,大家都可以作证的。”
“他们都是你的部下,自然都会为你说话。”
“那严将军要怎么样才肯信?”
“你们全部放下武器,随本将军去贵州总兵府说清楚。”
“可我爹爹尸骨未寒,可否让我回去安葬了父亲后再到总兵府?”
“不行,把你爹爹的棺椁一并带上,安贵荣是如何死的?只有你的片面之词,本将军回去要开棺验尸后再做定夺。”
“严传斌,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如此对本将军说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对抗朝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严传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本将军收到思州府衙的信报,说水西宣慰府私自裁撤朝廷驿站,只想弄清事实。”
“龙场驿站就是夏高和贾扎麻勾结裁撤的,跟水西宣慰府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何要违抗本将军的命令,等事情弄清楚了,本将军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就算你要弄清事实,也要让我把爹爹安葬了,现今天气炎热,等到了总兵府,爹爹遗体都腐烂了。”
“安贵荣的尸体是查清事实的重要证据之一,暂时不得安葬。”
“严传斌,你敢动我爹爹的遗体,我跟你拼了。”安浩青本来就沉浸在爹爹过世的悲痛中,现今严传斌要动安贵荣的遗体,自然是火冒三丈。
“来人,谁敢违抗本将军指令,格杀勿论。”说着严传斌指挥军队严阵以待。
安浩青见对方有六、七千人,而自己只有几百人,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打不过严传斌,不仅会白白葬送几百水西将士的性命,而且还要被严传斌扣个造反的罪名。于是,只能强忍怒火道:“只要你不动爹爹的遗体,我就随你去总兵府走一趟,把来龙去脉说明清楚。”
“这就对了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安家是清白的又何必怕去一趟总兵府呢?”说着指挥军队缴了水西军的武器,像押解俘虏一样押着水西军往前走。
众人随着严传斌的大军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久长村,这久长村四面被大山怀抱,只有一条路自南向北穿山而过,这里的山虽然草木旺盛,但山里面都是石头,是远见闻名的石矿,这里采出来的石头,质地坚硬,贵州很多军事城墙和石桥的修建,都要到这里来采石,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大型的采石场。
严传斌指挥官军将安浩青带的水西军带入采石场休息,另一边让满身武装的官军将采石场团团围起。安浩青见状不对,起身道:“你们要干什么?”
严传斌骑着大白马上前道:“水西安家世受皇恩,理应保境安民,造福一方为朝廷分忧才对;安贵荣却私欲膨胀,想拥兵自立,竟敢私自裁撤驿站,焚杀村民,起兵造反,罪大恶极;现今本将军奉朝廷之命对这些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安浩青听后大怒道:“严传斌,你这个狗贼,竟敢伪造军令,对忠诚大明的水西军下手,罪不可赦。”
“你们就到地府去喊冤吧。”说着,严传斌手一挥,大批的官军冲进了采石场。
安浩青见状飞身跃起,长鞭飞击向严传斌,大喊道:“严传斌,我跟你拼了。”
就在长鞭快要击到严传斌面门之时,突见严传斌身后一士兵飞身而起,一手抓住了鞭梢,纹丝不动。安浩青定睛一看道:“罗祥,原来是你?”
“这都要怪你爹爹,坏了刘公公的好事。”
“严传斌,原来你也跟刘瑾勾结,残杀同胞,不得好死。”安浩青说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扯鞭子,但始终都无法拉动分毫。
“可惜你知道的太迟了。”罗祥说着运功拿着鞭梢用力一甩,安浩青手上的鞭被夺了去,随即罗祥大喊一声:“受死吧,咱家这就送你去见你爹。”说着挥掌飞身击出。
这罗祥是与刘瑾同时期服侍朱厚照的,不仅轻功卓越,而且功力深厚,天阴掌已经练就七、八分火候,在八虎中虽然武功不及刘瑾,但足可称雄一方;安浩青被这一掌击中定然是非死即伤。
就在这掌劲快到安浩青面门时,水西军中一士兵飞身而起,挥掌而出,实实的接了罗祥的一掌,只听“砰”的一声,罗祥被震飞数丈,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只见那士兵脱去军帽露出真面目,严传斌和罗祥一阵惊愕道:“王守仁?”来人真是王阳明,他是穿着士兵的服饰混在军队之中。
“严将军,果然是你?”
“你怎么会在里面?”
“水西军从上纳灰村出发,在下就一直在军中。”
“你一直混在水西军中干什么?”
“在下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什么猜想?”
“军中奸细是谁?”
“原来你早就怀疑军中有奸细?”
“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有奸细的?”
“在韦继志金州突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金州明明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是怎么出去通知还在香炉山的思再发的?思再发又是怎么知道韦继志要在西门突围,做到里应外合的?”
“可那时,我都还没出发,根本没有来到战场。”
“是的,当时我也不敢肯定军中有内奸,或许是韦继志确实有过人之处。”
“那你后来怎么又会觉得军中有内奸呢?”
“直到水西军围困香炉山后,你逼着水西军进攻,并且两次进攻都失利后,我才觉得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巧合,心想军中肯定有内奸。”
“当时,我并没有破绽,而且差点都被思再发所杀,还是安贵荣救的。”
“是的,你们配合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你。”
“那你后来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贾扎麻的死。”
“贾扎麻?他的死不是很明确了吗?受了你一掌受伤后被安浩青砍重伤,又被夏高刺死。”
“确实,看起来都很符合逻辑,贾扎麻就是被你们利用的一个棋子,你们许他做贵州总兵,继承水西宣慰使,让他裁撤了驿站,并焚杀村民,起兵造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们本想利用道陀和龙智大师拦住我,可以让贾扎麻有足够的时间去做造反的这些事情;没想到的是道陀前辈和龙智大师乃一代宗师,不想以少胜多,放了我过来,及时阻止了贾扎麻焚烧村民。”
“是的,这两个老东西确实影响了他们的计划,但这都是夏高和贾扎麻勾结,跟本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贾扎麻暴露后,你们就弃车保帅,把他杀了并把所有的罪状都推给他就行了,确实没有破绽。”
“围困金州、平定香炉山、裁撤驿站等贾扎麻参与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都顺理成章,他的死应该带走了你所有的疑虑了。”
“是的,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虽然该死,但我并没有想杀死他,本想着捉住他后,交由官府审问的,所以在用火把打他的那一掌并没有用全力,后来安姑娘砍的那一刀也不致命,他还是死在了胸口的致命一剑中。”
“夏高不是承认了,是他刺的吗?”
“一开始我也相信了,后来一想,贾扎麻虽然受伤了,但他毕竟是水西第一勇士,武功不错,夏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怎么样也杀不了哪怕是受了伤的贾扎麻。”
“那也有可能是夏高吩咐衙役杀的,或者其他人杀的,跟本将军何干?”
“没错,在下也只是怀疑,只能说凶手另有他人,不能判定是谁?”
“那你怎么又怀疑道本将军身上了?”
“在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将军,只是觉得夏高和贾扎麻背后一定是还有人在,但不知道是谁?”
“罗祥不就是那黑衣蒙面人,这些都是罗祥在背后策划的。”
“本来我也觉得罗祥和夏高就是主谋了,没有其他人了,所以,那天晚上我追蒙面人到府衙的时候,我故意跟夏高说安将军有军中内奸的证据,放在水西宣慰府了,我的本意是想引他们俩去抢夺或者毁灭证据,趁机抓他们。可没想到的是自己反被他们算计了,困在了地牢中,结果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直接就把计划说给我听了。”
“他们也是没想到你连地牢都能破,结果也是功亏一篑。”
“是的,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然,他们都已经被抓的抓了,跑的跑了,死的死了,你为什么还怀疑呢?为什么还要设计这一处呢?”
“那是因为在上纳灰焚村的那一天,夏高居然带了那么多的衙役,整个思州地区各县的衙役都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夏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召集那么多的衙役?我猜测其中很多衙役就是军队里调过来的士兵。”
“知州处理民间纠纷,衙役不够到军队借兵也很正常啊。”
“如果是正常借兵自然是合理的,那借来的士兵也不必穿衙役的服饰,直接穿军服就行了,再想到香炉山的前几次平叛失利,相信这个军队的内奸一定也还在与夏高勾结,参与了这次焚村事件,”
“那不就是贾扎麻吗?他的动机、时间、以及各个环节都参与了,也符合他的身份。”
“不可能是贾扎麻,因为贾扎麻只能调动水西军,让水西军假扮衙役来焚杀自己水西军自然是不可能的;同时,贾扎麻在水西军中只是个副将,哪怕被他得手了,起兵造反,水西军也就那二、三万人,根本走不出贵州,贵州总兵就可以直接剿灭他,完全不需要刘瑾带兵出京来剿灭,所以我猜测背后一定有更加重要的人物在。”
“那你凭什么怀疑是我呢?我在平定香炉山后就根本都没出现过。”
“在下说过了,并未怀疑将军,也不知道这人是谁?所以,故意放走了罗祥。”
“罗祥是你故意放走的?”
“是的。”
“难怪,我也觉得奇怪,当时你、龙智和道陀都在场,以你们三个的武功,罗祥根本没有机会逃走的。”
“是的,我故意放走他,就是希望他回去告诉背后的人来拦截安小姐回水西宣慰府,免得在地窖里找出奸细的证据。”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在下只想知道谁会来拦截而已,谁来,幕后之人就是谁。”
“其实,安贵荣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证据,都是你编的是吗?”
“是的。”
“哈哈哈,王守仁,你果然智勇双全,可惜不能为刘公公所用;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既然我敢来拦截,你就应该知道一定也留了一手。”
严传斌说着,大手一挥,自己后退进入了大军中间,四周的树林里突然涌现大批的军士,拉弓搭箭对准采石场里面的水西军,并在高处有三门火炮正对着采石场,炮兵正举着火把等待命令点火发射。